杜中宵拱手:“我一直跟着那个刘干办,见他确实是到‘其香居’里去了,再没出来。”
韩练恨恨地道:“不须问了,必然是吴家那小狗指使人来的,不知安了什么心思。好在我没有卖酒给那贼,不然谁知他们家又生出什么事来!”
杜中宵道:“一路上我也在想,吴家到底是何用意。想来想去,当是在我们酒的来路上做文章。”
“酒的来路有何文章可做?酒糟是从‘姚家正店’买来,在你家制出来,一清二楚。”
杜中宵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卖的酒与其他家不同,这便就有文章可做。从酒糟制酒,到底算不算是私酿?官字两张口,哪里能够说得清楚?阿爹,吴家真要执意捣乱,这官司有得打。”
一边的韩月娘听了,气愤地道:“县里的官人又不糊涂,吴家不是好人,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打官司就打官司,我们清清白白赚钱,还怕他们怎么?”
“是,是,月娘说的是。”杜中宵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自己并不知道县里官员禀性,最怕的就是韩月娘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能赢。
官员跟官员不一样,有的眼里只认得那黄白之物,也有专门站在小民立场上的,谁知道自己会碰上什么人?碰到那一见大户就视为仇敌的,这官司自己赢定了,但反过来可就不好说。
想了一会,杜中宵才道:“现在多想无益,我们只管安心卖酒就是。这两日我爹的身子大好了,等明后日备些礼物,到县里走动走动,先探一探口风。”
韩练点头:“如此也使得。杜秀才到底是乡贡进士,真正的读书人,县里不会怠慢了。”
其实韩练有一句话没说。这事情真正闹起来,最后韩家脚店只怕是要保人,保证经营的生意绝对合法,没有作奸犯科的事,那个时候杜循这个举人的身份更加重要。再是大户,在官府那里,也没有一个乡贡进士作保管用。
看看天色已晚,杜中宵告别韩家父女,出了脚店。
此时明月高升,月华如水,月光投射在路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杜中宵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胸中激荡起一股豪气。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要打拼出一番事业来。吴克久,不过是一外小县里的土财主而已,自己如果连这样一个小角色都对付不了,何谈要在这个世界建功立业?
第12章施粥
第二天一大早,杜中宵依然来到韩家脚店,与韩练一起去买酒糟。
到了脚店门前,韩练早早等在那里。见到杜中宵到来,韩练指着身边的一辆板车道:“我今日特意借了这辆车子,我们多买一些酒糟,多制一些酒。这两日名声传开,多有特意到店里买酒的,都是几斤几斤地装回去。再是一天几十斤,却有些不够卖了。”
昨晚想了一夜,杜中宵整个人开朗了许多,看着车子笑道:“如此最好。等过些日子赚了钱,我们自己买一辆车,再买一头驴,便不用如此辛苦。”
韩练听了不由大笑:“如此最好。贤侄既然如此有妙法,自然就该大做。每天几十斤酒,不过是糊口而已,能当得什么?做得大了,赚了钱,我们也开一间酒楼。”
“好,便是如此说!”杜中宵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板车。
这个年代的车子都是木轮,拉起来分外吃力。韩练取了一条襻出来,在旁边挂住,帮着杜中宵。
到了“姚家正店”门前,唐主管早早等在那里。见韩练和杜中宵两人拉了车来,唐主管笑道:“你们有了从酒糟中制酒的妙法,几天便就大弄,今日倒拉了车来。韩兄,这两日我有闲,也到你店里吃一杯酒。听人说起,你们从酒糟里制出来的酒,格外有力气。”
韩练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主管来,别的不说,酒肉是应有尽有。”
一边说着,韩练一边在心里叫苦。本来想从酒糟中制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却不想才没几天时间,便就传得人人皆知。说起来这事情瞒也瞒不住,有酒禁在那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卖酒的人家。你这里卖酒,不说清楚来源,生意如何做得下去?
唐主管叫了两个小厮出来,给韩练和杜中宵称了酒糟,装在了车里。
正算钱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看见装酒糟的车子停在这里,张口就骂:“这些赚黑心钱的贼,今天倒是拖着车来拉酒糟了,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全靠着酒楼里倒出来的酒糟糊口,都被你们买了去,我们吃什么?这钱,你们赚得如何安心?”
听了这话,唐主管不由皱起眉头,吩咐小厮把人赶走。
杜中宵看着两人被赶到清晨的浓雾里,莫名觉得心口一痛,不由皱起了眉头。
几天之前,父亲也是早晨抢酒糟糊口的糟民中的一员,靠着酒楼倒出来的酒糟才存活下来。这几天只顾着从酒糟中蒸酒赚钱,却是忘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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