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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日子不紧不慢翻过几页,萧元野再拦住金雀时,金雀终于没了好脸色。

“拿着你的银钱,少来招惹我们姑娘!”她把荷包一口气全塞回对方手里,愤愤看着萧元野,一跺脚。

掌心重重一沉,萧元野听得莫名其妙,神色惊诧。

经历了不少风波,再心直口快的人说话前都要掂量三分,故而金雀也不敢说得太过,踌躇半晌,竖着柳眉冷色道:“姑娘独善其身已经很难了,消受不起公子的关心,我们过几日就迁居。”

底气十足地撂下话,金雀福身行了一礼,转头就走。

留下萧元野独自站在墙下,一道惊雷劈过似的神色木然,两眼怔怔。夜凉如水,晚风徐徐,月色轻纱似的披在他肩头,落了满地孤寂。

他不是泥菩萨,自然有气。自从春停阁一别,越菱枝躲他躲得厉害,有心见面,却怎么也等不到人。从她身边的侍女下手,侍女不知为何也越来越冷脸,好像当年负心人是他似的,萧元野脾性再好,也忍不住沉了脸色。

他回身跨进自己庭院。楼药本来坐在黑漆漆的廊下打瞌睡,听见门扇声响,立刻从半梦半醒间弹起,满面欢喜迎上来,强撑着困意期待地问:“公子,今日如何?”

萧元野越发烦闷,摆摆手,大步流星往卧房走:“以后不提这事了,明日找季兄喝酒。”

转念一想又改了主意:“不行,明早还是得先去师父那一趟。”

一丛疏竹摇曳,偶尔几声蝉鸣,惊了满园寂静。槛窗透进明朗天光,将对弈的棋桌染得乌亮。

怀虚执黑子,将白子逼至角落,乐呵呵捻着须发,神情得意地瞄了对面一眼。

容色俊美的青年身姿笔直,眉心几不可察蹙起,缓缓将手中暖玉白子扔进棋奁,笑着叹气:“到底是师父技高一筹,高深莫测。我愚钝,向来琢磨不出师父的心思。”

“少来这一套。”怀虚瞟他,虽然得意,但还格外清醒,“你小子水平再不行,也不至于这么差劲。说吧,一大早跑来陪我下棋,打的什么主意?”

“师父您总这么恶意揣度我,没意思。”萧元野连声叫屈,往后一倚,恢复了散漫不羁的神态,垂了下眼,“我就是想来看看您,这也有错吗。”

怀虚倒是往前倾身凑了凑,神秘兮兮压低声音:“我可听说,你求娶越丫头这件事,不太顺利啊?”

萧元野睁眼:“您听谁说的?”

他戒备的神情逗乐了怀虚:“嗤,你怕什么,是为师昨日在街上碰见王婆子,从她嘴里问出来的。这么大反应,你还真是上心啊?”

萧元野没接这话,反倒灵光一闪,蓦然挑了下眉,盯住了怀虚。

“师父,您还记得我之前跟您要过的承诺吗?这回您必须得帮我。”

晌午,四下一片寂静,忽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越菱枝午间小憩还未完全清醒,睡意朦胧地坐起身,披了轻薄纱衣,透过窗格向外看去。

金雀已经奔过去开门,入眼却是怀虚老人身边侍奉的小侍者。

少年满面泪痕,一见金雀,如见救命恩人般,脚下已经软了,尖着嗓子哭喊:“越姐姐可在?师父病重了!”

他两眼通红,神情的焦急担忧不见假,全然没有主意似的朝房中张望。

越菱枝当即犹如挨了闷闷一锤,头晕耳鸣,扶着墙踉踉跄跄疾步出来,险些被门槛绊住衣摆。

幸亏金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才没跌。只是容色苍白,颤了颤唇瓣,抓住小侍者问:“师父他怎么了,可曾请郎中去瞧?怎会这样,我前几日去看望时,他分明还好好的!”

小侍者比她更急,哽咽不能言:“越姐姐快随我过去看看师父吧,郎中……郎中说……”

他只顾低头垂泪,令越菱枝一颗心重重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时自己必然不能再哭,小侍者已经六神无主,急需一个主持大局的人。

“我们现在就过去。”

怀虚老人院前,他惯爱摆弄的花花草草早已被酷热暑气蒸得半死不活,蔫头蔫脑躺在滚烫的地面上,小侍者不慎踩到一枝,立刻发出“啪”的轻响,如同哀鸣。

庭院枯败,墙边幽幽的爬山虎也无力垂落了藤蔓。木门发出沉重的吱呀动静,拖在地上极长的一声,粗哑刺耳。浓重药味顺着门缝飘过来,苦得小侍者皱起眉,拿帕子掩住口鼻。

越菱枝不可置信地抬步进去,眼底发酸。

堂前空无一人,转过素白曲屏,赫然是怀虚老人简陋的居室。

床上卧着个枯瘦的人影,闻声抬眸望过来。他病得眼窝深陷,颧骨高突,脸色惨白如雪,嘴唇隐隐呈黑紫色。本就骨瘦如柴的手指颤巍巍抬起,似乎要费力去够越菱枝的手。

玉色纱幔垂落,遮住床侧站着的另一个身影。

越菱枝却早已无意去管,她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起,急匆匆上前,用尽全力握住师父的手。

那手冰得她生生打了个颤,越菱枝眼前模糊地涌上水色,却强忍回去,努力弯了弯唇角,小心唤他:“师父?”

怀虚艰难地咳了一声:“咳咳,小徒弟啊。区区小病,不必放在心上……”

泪意更加汹涌地漫上来,越菱枝心如死灰。她的师父,唯一在她落难时会好生招待她的人,几日没见竟然已病成这般模样。这哪里是区区小病,分明是无力回天。

她抽泣着,转头问小侍者:“师父生了这么重的病,为何没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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