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颜完眼睛亮起来时,我忙颔首,说,行了。
颜完也笑了,说确实不错。
颜完很高兴地将我上下左右打量,最后蹦出来一句:这才配得上在我的云华行走嘛。
颜完认为,自己是琼华的主人么?
想着许多,风雪仍在下,积雪已从我的芒鞋底,堆到了我的脚背上。
女善人才吹吹冻成红萝卜的手指,向我笑笑。我走向她,看她画的雪中的行客。以及注意到她的落款:华裳。
华裳僵硬地卷起画轴,赶快拉着我向镇子里走。积雪太厚,步履维艰。华裳一个劲地对我说对不起。我说没什么。说你付款便是。
华裳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连忙点头答应。
我们算是熟络起来。
小姑娘同我说了一个很奇怪的审美:行客在任何地方都是画。
我不能明白。
华裳得意地笑了,悄悄地同我说她的秘密理论:因为世间种种都是“色”,而行客本身象征“空”,所以把你们放到哪里,都是同“色”的对比,净纯对照色象,自会超逸,整张画的格调自然被带的超凡脱俗了。所以呢,她要作一个《百位行客图卷》。
我不由笑。
华裳也笑了,跟我举例子,枯木萧瑟的宫宇,若是一个行客在扫地,自然安净。嫩笋玉竹边,若是一个行客在俯身挖笋,自然清透。桃华枝入的水里,若是倒映一个行客的倒影,那该是多么纯净而自然的美丽。
我被她说的相信了。
好容易熬到客栈,我们两人连忙叫了饭菜,然后煨芋烤栗,找点乐趣。小丫头从背包里搜了一圈,拿了一沓子十两银票出来,说都给我,以后请我当模特——看我不答应,忙改口说——我跟着你就行,不必你迁就我。
我说不行。
华裳苦恼了一下,咬了唇,很肉痛地从藏得很深的精致绣包里,拿出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壮士断腕一般递给我。
就那么一瞬间,我灵光一现。
我说姑娘,你想必误会了,我说你付款,是指你付饭菜食宿的钱,不是买我。
第二天,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我的照片。
一个高大超逸的行客,眉眼衣裳沾雪,抬眸时什么都没看,怀中抱着十六轴图画,自雪山琼淞中下山来,隐约高古出尘。原来我在别人眼中,基本是这种模样。这个身体我选错了。
因为报道题目是《惊!云华氏是否再现!?》
我的出现,不该为别人发现。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能处理掉或许会因此引发的事端,琼妃。】
正月初十。
燕云台落雪纷纷。
薄甘棠初见渊穆。
青年将军蓝衣银铠,银枪白马,刚从无人可当的万山风雪里战场厮杀回来,正于燕云台巡视驻防事宜。不知想到什么,仰头看向落雪。不一时,冷雪便覆尽衣上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