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之间,扶晔仿佛在眼前,浮现出一副大型犬摇尾图,明明那声调冷冰冰、又直入神识之中,照理说,他应该感到害怕。
可是,他偏偏从那声调中,听出了一丝撒娇和不舍的味道来。
青年忽而笑出了声,清清淡淡的冰雪消融,露出芯子里的那点柔软情绪,卸下了防备。
殷决睡在山脉间,只意识停留在小庙门口,看着这一幕,一时呆愣了住。
祂觉得,自己这样给小庙添家具,实在是蠢极了,很快,青年就会忘了山谷中的舒畅空气和花香鸟语,然后,不再愿意给自己讲话本故事了。
愣愣地呆望了片刻,冷沉的声调,忽然又开口道:
“在山谷之中,我也会给你建造一样舒适的小屋,你喜欢住到什么时候,就住到什么时候。”
扶晔诧异回头,面向着山林的方向,却再怎么呼唤,也听不到神识中的一点回应了。
转身回到古庙中,一点点摸索过新生的家具摆件,拿起桌案上新蒸好的米糕,慢慢吃完。
他侧卧在木质的床榻之上,本思绪万千,却很快忍不住了睡意,昏睡过去。
白纱遮蔽下,青年的眼底有些许的青黑,更显出几分苍白与脆弱来。
自那之后,每天清晨,若是没有下山交易食材的需要,扶晔便坐于桌案前,将自己行走于山川河流间、遍踏村落城邦,听到数不胜数的神话传说,落于笔下。
他自幼,从极西冻川地界,一边采摘果实、野菜为生,学习使用通灵的能力,采药治病。
等进入繁华的城邦,医师未必欠缺,他便靠卜算挣得些许钱币,购买药箱和必要的器具。
在荒无人烟处,他偶尔也会松懈下来,以灵力给自己行一些便利,驱使猛兽作为代步者,事后,稍许点拨些妖族修习入门的法子。
这漫漫长途中,自然多有艰险。
而有时候,他也会遇上一些……叫人一言难尽的奇怪事来。
扶晔提笔蘸饱了墨汁,将沿途听闻的话本故事,其中有关神明与妖兽的部分,落笔书写在空木简上。
虽目不能视,可他从意识深处的感知中,能看清木料和墨迹的隐约轮廓,又在黑暗的环境中生活了那么多年月,早已可以一笔不差地写出字来。
在话本故事中,将一些不太重要的细枝末节去除,他在脑海中分门别类,记录成册。
而往往,等扶晔写完一册,烛龙的云雾爪子,已经在古庙外静悄悄地等候了许久,只等他抬起头来,爪子才会轻轻敲一敲窗框,告诉他自己的位置。
扶晔虽将故事,记录在木简上,却也不是真的需要书册的辅助,才能讲完这些话本故事。
编纂成册只不过是借口,他真正担心的,不过是下一次,还能不能再用同样的方式,见到烛龙。
茫茫大山之中,若是对方有意回避,那再要见一面,便是难如登天。
好在,想要日日见面的,不止有他一人而已。
扶晔放下书册与毛笔,握着竹杖,走出小庙,伸手触碰上那只云雾凝成的龙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