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来的药钱。”老妇人满脸担忧地看着驿卒,“你可是怂恿你阿父把那黄牛给卖了?”
“没有没有。”驿卒连连摇头,有些得意地道,“是我妻。她新学的毛衣打得很好看。被县丞老妻请去给孙孙打些毛衣,之后又被其他人看上,因此赚了不少银钱。”
“什,什么毛衣?”老妇人病歪歪几日,从未听过这些新鲜事物。
驿卒一边给老妇人煮药汤,一边道:“我也不知晓,是近十来日才运到咸阳来的新料子,据说会御寒保暖。但我去看了看料子,那衣服随便一扯就全是透风的洞洞,我是不太信它能抵挡风雪。除了那些图好看的达官贵人,旁人多半是不会买的,”
老妇人
深以为然,又急道:“那你妻岂不是赚骗人的……”
“大母!县丞妻说是请她过去编制些花样,但我看,多半是县丞见我在驿站干活又快又好,所以找个机会给我些补贴而已。”驿卒连忙安慰老妇人,“妻不是在外面卖毛衣,只是给已经买好的人家编制毛衣,怎么算是骗,大母没事的。”
驿卒照顾好大母的情绪,利索地关上门,再一路小跑到了驿站。
他正在驿站擦桌子,听到敲门声后连忙去开门,便见几位身着常服的大官吏来落脚,至于他怎么猜到的,看县丞那副讨好的模样就能知晓。
驿卒继续勤奋地擦桌子,忽然,他被其中官吏中一位年长的人喊住。
对方态度很慈祥,问了一些常见的问题,诸如家中有几口人,田亩税收如何,可有余粮之类的话。
驿卒也答得很朴素,说今年田地税收虽然有些高,足有九斗,但是用了小福星流传出来的肥田之法,又栽种了一批番薯,所以田亩上的收成可观。
在保证基本果腹的情况下,还多了一些积蓄,
年长官吏脸上露出一抹微笑,又多问了几句生活,然后问道:“你们乡,里巷里有多少人买了毛线?毛衣布?”
驿卒一愣,道:“好似,好似除了几位上造和簪袅,其他人并没有买多少。”
年长者追问道:“能说说为何吗?可是官府没有教你们编制之法。”
驿卒明显看见县丞的脸色变了。
他连忙摇头道:“早在十三日前,里巷正门就安排了工匠教导里民如何编织毛衣,也有与大家说明毛衣如何穿。”犹豫了,驿卒便自身将对羊毛线不保暖的担忧,以及顾忌只能用粮食兑换羊毛线的事,所以才没有买。
说到这,驿卒还很高兴地说好不容易能攒到银钱,不会拿粮食换华而不实的东西,现在已经买了一头幼牛。来年日子也会越过越好。
驿卒说完,年长官吏微微颌首,便示意他可以离开。
驿卒回了厨地,将锅盔、羊羹汤、黄米酒还有一些野菜,加热,双手捧着端出来,恰好就听见官吏那边隐隐起了争执。
“居然连长安乡附近的乡民都不信任羊毛线,不购买羊毛布匹。我就说这一次从羌族拿太多羊毛了,粮食周转不过来,陛下离开咸阳,你难不成还想动用军中辎重的粮仓吗?”
“眼下只能等小郎君的好消息。也不知他那个办法管不管用。”
“他那就是一顺口溜,连书册都没有。冯丞相,你看我们这一路过来,愿意用粮食换购羊线羊毛皮的黔首很少很少。要不还是将这些卖个咸阳的大商户,让他们再……”
“不行!不光长公子,陛下也说过不可卖给大商户,再看看,想想其他办法。”
……
驿卒擦着桌子,心神微动,居然连咸阳的大商户都想囤货羊毛衣?这羊毛线难道真的很好很保暖?
驿卒目送他们离开时有些意动
,但想到正在吃药的大母,他又将那点心动给平息掉。
……
又是一月,十二月中旬。
天气越发寒冷,微风吹过仿佛被刀割了一样,脸皮子疼。
驿卒正蹲在驿站的火堆前搓手,驿站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外面的人没急着进来,只喊道:“驿卒可在?外面下了雨,路上特别湿滑。我们出钱在这喝口热汤,歇歇脚可成?”
若是平日,驿卒肯定是不乐意的,但他想起风寒越发严重的大母,想到银钱,他高声回道:“可以是可以,但只能在大堂歇息,壮士们可同意?”
“多谢驿卒!我们就在门口。”
门外的人高声唤了一声感谢,门被推开,十来个挑着扁担浑身上下羊膻味的男子一涌而进。
他们迅速将门重新关好,然后在屋子里先“斯哈”呼气,原地跳跃,搓手剁脚地暖身子,之后他们小心翼翼的将罩着布的竹框放在干净的地方。
再之后,这群浑身散发着味的汉子聚到了火炉前,笑眯眯地搓着手。
“给你。”为首的男子拿出十枚钱递给驿卒。
驿卒一愣,徭役一天才赚八枚钱,只是暂时歇脚的话这钱算给的很大方了。想了想,驿卒回后厨烧了几壶热水过来,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碗暖身子。
“嘿哟,这小子很上道啊!”旁边一独眼男子笑了笑,“大兄,要不带这小兄弟一起赚钱。”
“喝你的水吧!”为首男子一把拍在独眼男子头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