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史松别院里,一位中年男子着一身紫色朝服,腰间扎着条黑色金丝蛛纹带,黑竖起用鎏金碧玉冠固定住。
剑眉星目,不难看出他年轻时是个俊美的男子,烛火下,他倚着太师椅捧读着本书,浑身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史松从外面回来,向他汇报赫连傅容的情况,他弯腰道:“沈丞相,我来拿信。”
沈确翻书的手停了下来,皱眉道:“信?什么信?”
“就您给考官卢翔山的信啊。”
他放下书叹气笑着,无所谓道:“没什么信,就一个口信儿。你就跟他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么说你懂了吗?”
史松点头退下,“诶,下官知道了。”
常州水乡总是温润的,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游船上的人大都是些学子前来赶考,路过一处宅子,他们总要回头驻足流连
简单的楼阁里,留着八字胡一脸正气的男子,皱着眉,眼看着史松将银票递到他跟前。他一生都在这简陋的八仙桌前会客,却从没见过份额这样大的票子。
这样庞大的金额,恐怕都能将他整个身家买下。
他抖着手指摸上去,仔细看着,抬眸不敢置信地说:“五千两?!”
史松点着桌子,这八仙桌几乎散架,瞪眼道:“不够,再加五千两黄金!”
“荀福厚给的这么多?”卢翔山惊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卢老弟,想一想吧。”史松瞅着他身上破旧的衣衫,垂眸拍着手,嗤笑一声,“三年清衙门,十万雪花银,且不说地方官有各种捞钱的门路吧?”他站起身,指着外面愤慨着,“就说普通的的官僚吧,户部,有土地赋税可以克扣,兵部可以吃军粮回扣,工部有匠人克扣,中书省,尚书省,门下省,长安城虽说清苦,但有下边几个部孝敬,找着由头送钱。像我们礼部管着礼仪科举的清水衙门,谁也不敬,吏部更是人见人闲。”
“可是再穷也不能拿学子的前程换钱啊。”卢翔山放下银票,皱眉道,“十年寒窗苦读,多少人熬白了头,流干了泪,这钱我怎么花的下去啊。”
史松挺身,回头疑问:“十年寒窗,你说我从一无名小卒到现在地位,都是因为孝敬沈丞相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可我在这里挺好的啊。”卢翔山看了看学生送给他的清廉匾额。
“朝里有人才好做官,就算中了进士,还不是有钱的,有路子的遇缺先补,没路子的靠边站,你要清名,可现在又如何呢?”
卢翔山背手,倔强别过头,风吹起他清廉的衣角,“反正我不干!”
史松不屑一顾,走到他身前,俯身疑问:“不干?你想想,咱们都是一心为国的大臣,那凭什么有的官有得赚有的捞,我们就活该受罪吃苦呢?”
卢翔山难以割舍,狠不去那个心,恳切道:“可我一世清名啊”
“一文不值!”史松讽刺一笑,甩袖转身走了。
卢翔山想了很久,回看自己这么多年,门下学生数不胜数,可回来看他的没有几个,升官提拔更是没有他,他只能在这个小地方当一个小小的科举考官。
他想到自己清白一生,却毫无升迁机会深感不平。
这样想着他突然觉得双腿虚软,回到椅子上正坐,手掌慢慢伸向了那张写满了与清明诀别的银票。
元扶歌与外祖父商量一番,她决定去科考院去看看,想想能不能遇到上辈子二哥身边的谋士何云雁,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个秀才了。上一世乡试,他中了举人却被人挤了下去,前途毁于朝堂争斗,一代天之骄子被迫成为二哥的幕僚。
考试院内,少年一脸不耐烦地催促着,“拿多些,还有这些”
“遵命!”
少年毫无感情地说着:“等到天亮这东西就要送到沈丞相那边,中间不能出岔子,不然就提着脑袋去投河”
“是!”
沈确?他要这些东西干什么?元扶歌疑惑,难不成他想透露考题,让考生行贿?趁着夜色她飞上屋檐,她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向下看,想不到她跟弦月学的还挺好,这么快就已经融会贯通了。
那边吵闹根本没人注意,很好没人现她。
她心里还在确幸,忽然剑光一闪,她脚上不稳踩响了一片瓦砾,瓦片碎裂的声音在这空旷幽深的夜里格外清晰。
少年马尾一甩,迅抽出长剑,冷声道:“谁在哪儿,出来!”
听到他的声音,她迅飞奔起来,少年也追了过来,月光下两道身影,一上一下互相追逐着。
夜风呼呼地吹着,树叶被盘旋着吹落,冷冽的月光照出她的样子投射出纤细的身影。
少年因为追赶,身上的袍子出猎猎的声响,厉声道:“站住!休想逃跑!”
元扶歌脚程飞,直冲向前,突然前面寒光一闪,少年包抄了过来——
糟了!元扶歌暗道不好,少年目光与她交错相遇。
他抬头望向她,眼里闪过一丝冰霜,嘴角扯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沉声道:“逮到你了——”
元扶歌一瞬间抬起了头,睁大了双眼,月光照在陆砚修俊逸的脸庞上,他一袭月白色绸衫,衬着仙鹤纷飞的图案,栩栩如生,轮廓清晰的脸颊,高挺的鼻子,深邃的眼睛,透着股天使般的高傲,头用一根带竖起,腰上挂着一支玉佩,又多出几分不羁。
真不敢相信在这千钧一的时刻,她竟然看呆了,少年将她拽了下来。
咚!——地一声,元扶歌赶紧摸摸她的脸,她下意识的去摸耳垂,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男儿身赶紧摸向后脑勺。
还好没露馅儿,她捂着脑袋低声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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