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理直气壮。天底下哪有人对自己养的东西这么好?他简直是个大大的慈善家。如果这个地界有政府的话,都应该给他发个荣誉勋章。偏生这只鸽子是只白眼鸽,他从来不喜欢多说话,但今天却是要好好教育她。
如歌瞪大了她的眼睛。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逻辑,她甚至被这逻辑给绕懵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答,只是一味摇着头说:“不,我的命是我自己的。”
莫名其妙。男人的眉毛皱的很不成样子。
这人是他的。衣服是他买的,嘴是他喂的。就连这张细嫩的皮子也是他用药膏涂好的。她现在大言不惭就说都是她自己的。看来是他喂多了,喂出来一张厚脸皮。
还是大学生呢,一点道理都不懂。
而这鸽子说出来的话,却是简短的很:“我扑上去找你,是因为我害怕。在强权恐惧下的自愿,不是自愿,是被迫。”
“哪怕你再能杀人,你也没办法拥有别人的命。我的命是我的。我不想活了。”
gav心底的火一路烧到脑子里。这鸽子的嘴是吃刀片长大的吗?今天说话怎么这么呛人?以前的乖巧样子不见分毫,满脸明晃晃地写着“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能拿你怎么办?gav强行按下心底的怒气,垂眼想了想,抬头问她:“到底是为什么寻死?以前不是很想活吗?就因为没看成海?”
这和看海又有什么关系。如歌依旧是一副死鸽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我改主意了,我想死。我是活人,我不能改主意吗?”
“不能。你不能改主意。没有这么容易的事,你以为就能这么舒舒服服地去死?”
他突然来了灵感。
于是大摇大摆在鸽子的床边坐下,两条腿舒服地搭在椅子上。
“到了这个地方,还想舒舒服服地去死?叶如歌,你做什么美梦?”
“在各种器官里,腰子是最好卖的。既然养了你这么久,我也不介意多养个一年半载。我让人来先摘了你一只腰子拿去卖着,等有第二个买家的时候再摘你第二个。”
“还有心、肝、肺、肠子什么的,你受累多活几天给我养着,等我一件件卖,都卖出去的时候,你就如愿以偿地死了。”
gav得偿所愿地看到鸽子原本视死如归的脸上慢慢爬上了他熟悉的恐惧。
gav是一头很奇怪的畜生,常年和人命打交道,让他对很多人人都懂的东西一无所知,却又对某些东西了如指掌。
比如,人都是贪生怕死的。
又比如,人人最怕的,其实并不是死,而是生不如死,是死前极尽痛苦的折磨。
就像都说生老病死,但其实老和病比死要可怕多了。他在审讯室里见过太多拿了天价的卖命钱闭着眼只求一死的蠢货,但若是上了阴毒手段慢慢折磨,他们反而会把该吐的都吐干净。
到了最后,满屋子的零碎器官遍地都是,不成形状的人只求一死,还怕求不到。
至于眼前的这只小鸽子,倒是不必真刀真枪地来,那浑身的皮子都是他从蚊子嘴里救下来的,划破一点儿他都心疼。
好在这鸽子又聪明又胆小,他吓唬两句,她便立刻明白了真正的可怕之处。
他从那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上看出来这一点。
幸好鸽子聪明知道害怕,不然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真拿刀划一下。
男人放下长腿站起身来,把女人笼罩在自己高大身躯的阴影里。“还死吗?”他问。
“既然不死了,就叫护士进来吃药。”
鸽子被吓坏了,而他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往下吃药。
护士递过来锡箔包装的药,她撕开,刚被吓过的心神尚且不安,甚至忘了把药粒倒出来,于是低头就着包装把药粒衔出来。
一个不留意,锋利的锡箔边缘从女孩娇嫩的嘴唇上划过,瞬间留下一道血痕,渗出两粒血珠来。
护士尚未来得及说什么,身旁的男人啧了一声,凌厉的眼风就扫了过来。
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冤枉人,都是你这护士服侍的不周到。
护士吓了一跳,男人已经先她一步把剩下的药都拿到手里,仔仔细细把所有药粒撕开倒了出来,一粒粒递给女孩。
叶如歌本来不觉得这小伤有什么,男人的反应倒让她开始紧张起来,下意识就把护士往后推,“我自己划的,不关,不关她事。”
gav就是个不定时随机掉落杀戮的地雷,叶如歌如今已经清晰地明白这一点。
男人看着她,唇上的血珠还没擦掉,就知道顾着别人。于是越发皱眉,低头用拇指抹去那血迹。
粗粝的指腹从唇上抚过,带来微微痒痛的触感。
“药粒太大了,吞的下去吗?”他低头看看手心里的药粒,又看了看女孩那细的像要断掉的脖颈。
这下又是药厂的不是了,怎么产的药。
“能,能。”叶如歌此时满心只怕他迁怒护士,于是连忙把药放进嘴里,吞了一大口水费力地往下咽着。
男人的眉头越发皱的很不成样子,微微攥拳把手心里的药粒折断,再半粒半粒拿给她。
谁让你闲着没事去跳湖,如今你不吃药谁吃药。都怪营地上的那群兵没有看好你。他这样想着。
真是见了鬼了。他好像突然有无穷无尽的人要怪罪,这世间的一切都让他不高兴,只因为她没有好好的。
病中的鸽子不好,总是闷闷地,不是睡觉就是望着窗外的天幕不说话。一看就是心里揣着没死成不甘心的鬼主意。
他在医院看得火气大,直怀疑她是不是在湖里泡的脑子进水了,恨不得拎住鸽子的两条腿倒过来把她脑子里的水晃荡晃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