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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第1页)

席间难免尴尬,之前的大领导一直在不断夸奖如歌的优秀来找补场面,又状若无意地提起之前的不愉快只是女上司的个人行为,希望不要影响到此次双方的合作无间。

如歌看了看一旁坐着的,明显局促的女上司。她走管理岗位出身,不出外勤,因此脸上常年挂着甜美亲和的笑容,不见多少风霜。

难以想象她当年就是顶着这样的笑容对自己发微信不回,打电话不接,然后把所有的错失都丢到自己身上,让自己背锅。

如歌做这份工作就是为了抓gav。实际上,她活着也是为了抓gav。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差点阻断了她的职业发展途径,掐死了自己得偿心愿的希望。

如果是gav会怎么做呢?如歌问自己。

其实都不用细想,gav根本不会等到今天。他会在被欺负的第一时间把她的脸皮整张揭下来,让她再没机会这么甜美亲近地笑。

但是gav,我终究不是你。如歌默默地想。

她转头从包里拿了一本《三国演义》来送给眼前的女人,“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你说自己爱看书。”

翻开来,是那首名流千古的开篇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如歌对着不知所措的前上司举起杯子,“来,老领导,一壶浊酒喜相逢。我敬您。”

满桌人在惊诧中起身碰杯。一片觥筹交错中,这件事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有什么不能过去呢。除了深山野林里的那头处处杀生的畜生。这些浮世间的是非成败,终究也都会随江水滚滚流去,大可不必那么真实。

她只是贪功怕责的一个凡人罢了。最终也没真的影响到我的晋升。

我懒得和这些去计较。

尔曹身与名俱灭,不废江河万古流。

gav你看,我不是你。我怕自己和你不一样,又怕自己和你一样。

关于为什么总是要和你来比,这个问题我早就想通了。爱又如何呢,我确实同时存在深刻的爱和对正义无尽的追求。但我已经不再被这两者撕扯痛苦了。

我早就想好了。人要自己成全自己。

我会同时成全正义,和我对你的爱。以我能够接受的唯一方式。

这些年不好过。非大富贵人家出身的女人,这一生即使平安顺遂都不好过,何况是她。

外人议论,职场受气还则罢了,唯一能让她再落下几滴泪的是家人的不满。

自从她无缘无故丢失,又在几年之后魔术一般出现在家门口之后,父母和她的关系就变了。

如歌在母亲面前不敢提半点自己的心事。母亲和绝大多数这个社会里受苦一生的怨妇一样,早已是受不得半点打击。自己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遑论在精神层面能给她什么支撑。

母亲只是哭,在她失踪之后整日整夜地哭,哭垮了身子。在她回来之后还是哭,拉着手问她有没有受什么罪。

她凋零的白发在阳光下无助地飘着,苍老含泪的眼神中充满了祈祷,祈祷如歌说出来的是一切都好。

那一刻,如歌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母亲是真心希望她一切都好。可是母亲太脆弱了,脆弱到完全无法承受一个真实的结果。她如果真说了出来,母亲不仅无力给她任何支撑,还会在痛苦之下先丢掉自己的性命。

这种脆弱在某种程度上又何尝不是在逼她。逼她说出一个一切都好的谎言,还要巧舌如簧地把这个谎言凿实。然后把自己的脆弱通通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在一个脆弱的人面前,如歌无法表现出脆弱。

父亲面前不能提。因她是女儿的缘故,从小父亲对她就有几分过分的尊重。想问她经历了什么,又不好意思问;想表达对她的不满,又不好明说。他太关注自己的面子和尊位了,以至于和她之间天然地带着疏远。

在她刚刚进入特警队伍,赚的很少吃苦又多,不能顾家也不结婚还被上司处处为难的时候,有次过年回家,父亲看似吃完饭和她闲谈,有意无意地提起一个她之前的同学过的很好。

如歌以为是叙旧,便接了几句。这个话题结束后,父亲又提起来另一个她的同学,说,“人家怎么那么好,进了一个特别优越的工作单位。”

那一刻,如歌突然明白,这是对自己不满。

人家怎么那么好,当年成绩还不如你,工作优越家庭美满,父母手拿实惠脸上贴金。你怎么这么差,工作上混不出头,也没有成家立业。

父亲说完却又补了一句,“放你房间的开心果,你记得吃。”

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俗世中的感情啊。他爱你,真心记挂你有没有吃东西,但也是真心更在乎他自己。他没有太多的兴趣去分担你的痛苦和委屈,他更关注你有没有赢过别人让他有面子。

这是爱,这是真实的、泥沙俱下五味杂陈的爱。

在一个更关注自己的人面前,如歌也无法表现出无能。

有时候她望着这一双父母。

她曾经多么像他们。脆弱、自私、却也真的满怀感情。她本该就是这样有缺点但真实的世俗小民,庸庸碌碌吵吵闹闹过完一生。

她是在哪里戒掉了脆弱,又是为何开始逐渐觉得自己没那么重要。她在哪里渡完了这场劫,以至于回来之后能够冷静应对这一切。

她知道这些爱都是真实的,但却不是可以依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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