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子实在空的吓人。装修的豪华无比,但几乎没有什么人类生活过的迹象。
书房里没书,厨房里没食材,定时有佣人来打扫卫生修剪花木,但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看她,更不要提说话。
有的时候,安静和空旷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对如今的叶如歌而言就是这样。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静下来,因为这样她就不得不开始面对自己,不由自主地思考未来、担忧未来,然后迅速地被焦虑和恐慌席卷。
于是她像没头苍蝇一样在别墅里到处乱转,有次无意中在储藏室里发现一把很小的弓,连带着几只配套的羽箭,箭头粗糙并不锋利,看上去也是手工打磨的。
弓和箭都很旧了,很显然曾经被人反复把玩过,然后又随意丢在这里很久,落了一层薄灰。
如歌没有事做,于是拿刷子仔仔细细把它们刷洗干净,晾晒在草地上。
gav这天回来的早,他今天去园区,回来的时候带了一条新毛巾。小小一条,粉白相间。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看鸽子裹着自己的白浴袍,头上还顶着他那块大毛巾,他就想笑。
那浴巾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把她的小脑袋往后坠。而且还是白的。他不喜欢,看着刺眼,和医院里的床单一个颜色,裹在小鸽子身上令人烦躁。
于是给她换了一条。商场里的毛巾五颜六色,看的人头晕,他随手拿了一块粉红的。小鸽子那个样子,估计是喜欢粉红的。他记得小鸽子刚被抓来的时候,身上那件被他撕破的衣服就是粉粉的。
正寻思着等下怎么逗鸽子玩,他一进门就远远看见一抹纤细的身影在往草坪上支着什么东西。
他饶有兴致地轻轻靠近。呦,可不得了,他的弓上长了一只鸽子。
那弓原是他小时候背着的。母亲去世之后,他捡了些木头和废铁,没日没夜地磨出这么个东西整天挂在身上。
那时候他年纪太小,近身肉搏占不到便宜,这东西又凶又巧,远远藏在草丛里一箭射倒人的腿,他就一溜烟似的扑上去抢了吃的就跑。
罂粟田附近都是烟农,手里没枪杀不了他,即使追上来近身搏斗,他手里攥着的箭头也能戳人。
于是就这样,一个还没一管炮大的小孩子抱着一把比自己还大的弓到处抢食吃,看谁的目光都带着要弄死对方的决心,靠着这点子杀气才活到了首领把他捡回去。
被捡回去后他就有了枪。有了枪,谁还稀罕这么个破玩意儿,更不要说后来去了专业的武装军训练基地,他抱着琳琅满目的各式武器像老鼠掉进了米缸里。
从此这东西就被闲置了。但他也没扔,一直放着,买了这房子之后随手丢了进去。
他总是需要这么个东西的,就像他即使睡着了手里也要有把枪一样。谁答应过的都不算数,他手里攥着的武器才算数。这东西是他最开始的武器,从他血肉里磨出来的。
如今他凑近了悄悄看。这弓被鸽子刷的过于干净,在阳光下和她一样闪闪发亮。
太阳大,她的鼻尖上已经渗出细细密密汗珠,仍弯着腰小心翼翼把弓和箭一样样收好抱进怀里,像侍弄什么金贵东西一样。
如歌心里正盘算着,晾干了的东西放回原处不会被gav发现,头顶却突然有了一片阴影移动过来,遮住了如火般的骄阳。
她抬头,正撞上男人饶有兴味的眼睛。
“不没有,我没有偷你的东西,我只是想帮忙刷一刷,整理好了就给你放回去”
小鸽子手忙脚乱地解释,活像一个抱着弓箭应激之后四处扑腾的鸽子。
gav看的正高兴,并没有一点儿生气。但他把弓箭接过来,嘴上却仍是一如既往地吓唬鸽子:“偷了这个用来杀我?匕首都不会用,就会用这个了?”
一句话把本就应激的鸽子更加吓得小脸惨白,挣扎着要说话,却又说不出来什么成句的,只是一味说没有。
嘁,想不想杀我你自己不比我清楚?犟嘴。
有什么好怕的,想杀我和能杀我之间隔着三万六千里,这鸽子明明揣着心思还不敢被提。
gav一手拎着弓箭,一手拎着鸽子,开开心心走到后院靶场,指了指靶心,冲她扬扬下巴。
如歌望着那箭,凭感觉拿了一只,拉弓射了出去。
果不其然,和靶之间差了十万八千里。但至少哄开心了gav。
他捡起那只歪歪扭扭勉强只能算是飞起来了的箭走到她身后。一手带着她拉弓,一手带着她扶箭。箭的羽毛擦在她握紧的指节边缘,在他的调理下,鸽子的姿势摆的十分标准。
“右手持弓,瞄准靶的左下角。”他告诉鸽子。
鸽子点点头。
“放。”
他一声令下,带着鸽子松手,箭迅直弹了出去,正中靶心。
他得意地揉了揉鸽子的头发。她现在一定觉得我很厉害。他想。
低头却看见小鸽子在吮指节。
“怎么了?”他问。
“没,没什么。”如歌如今怕他已经怕成习惯,第一反应总是下意识往后藏。
他把鸽子的手拉起来看,好好的一个玉似的小指节,生生被箭羽划上了几道细长的血印,正在往外渗血。
简直是见了鬼了。为什么所有东西到她身上都能留下伤呢。
这玩意他小时候天天玩,从来没划伤过。同样的角度,同样的拉伸幅度,他手把手教的,羽箭擦着他的指节飞出去,也同样擦着她的指节飞出去。他的手好好的,她的手上就留下那讨厌的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