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的歌女早已随风化去,河岸边灯火通明,不是装修奢华的酒楼就是网红店在卖零食。来这儿的人,绝大多数都在对着镜头打卡,镜头中乌泱泱一片都是穿得臃肿的旅客。
刷了白漆的无患子,叶子枯黄凋零,孤独地立在那里,平凡而荒凉,却不时有人走过去与它合照,似乎他不只是一棵树,而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失了归处的旅人。
倒不如去种满法国梧桐的街道上走一走,让自己沉浸式观赏这这浓稠如画的街景,走累了,随便往街巷里转转,还能以稍低的价格买到不同于景区的豪华版梅花糕。
巴掌大的纸杯装得满满的一份,景区15元,这里10元,相比之下,还多了红豆馅儿和煎得焦黄的糯米小丸子。
应该是糯米吧,小小的一颗连着一颗,软软甜甜的,上面还撒着红的绿的糖果胶冻儿和橙色的陈皮丝儿,光是看着就食欲满满,好想住在这里不走了。
走着走着到了夫子庙,需要预约才能进去。
人也多得很,很想跟殿门口的石栏杆拍一张合照证明我来过。可惜路过的人都是成群结队有说有笑的,不太好意思找别人帮忙。唉,还是不拍了吧。
转了一圈出来了,还是很想吃梅花糕,就是得排队,估摸着还需要二十多分钟,不如去旁边的小吃店买桂花糕吃吧。
仍是纸盒装的,这一点和别处不同。别的地方多是透明的塑料盒子,可见此地的人环保意识超前。
价格是稍贵了些,但是一口咬下去,瞬间感觉物超所值,绵密松软的口感,再加上清香怡人的桂花味儿,味蕾得到了极大满足,心也随之温暖熨帖。
今晚回去了解一下房价,如果可以考虑,就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从热闹辉煌的街区回到人迹稀少的昏暗的小巷子,我的心境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好像就这么简单地为自己而活,为自己谋划未来的充满希望的人生,也很好。
如果你不出现在巷子里的话,就更好了!
顾安,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
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前进的目标,努力将你从我的心尖上摘除,可你偏偏要来搅碎我的梦!
你让我走,我走了,我听你的话,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可你,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玩得开心吗?”你步履款款地走向我,温柔地笑着这样问。
我能说什么,说不开心吗?说了你一定会鄙视我吧。说开心吗,白天我确实很开心,可是现在我一点也不开心。
我想哭,可我的眼睛很干燥,流不出眼泪。
我的眼泪早就在洛阳老君山上,在西安古城墙上洒完了,剩下的一点体面的浅薄的爱的余温,已经冰冻封存了。
你见我不说话,敛了笑,转移了话题,问我手里拿的什么。
“梅花糕。”我听见自己低声这样说。
“我可以尝尝吗?”你向我伸了手,眉眼狭长,眸光清朗。
我迟疑着,迟疑着走过去,像飞蛾扑火一般的把自己束缚在你散发着热量的身旁。
明知道你讨厌我,可你招一招手,我还是恬不知耻地撵上你,期望着往事如风,你还能像从前那样和我说话。
可你没有,你吃完了我留着当夜宵的梅花糕,却还是一脸严肃地责问我,既然已经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为什么不打电话给你。
……顾安,你是要我把心剖出来丢掉才算甘心吗?
不是你说不想看见我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忘了交话费,一直蹭的旅馆的wifi。”我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你现在住哪?”你低头从兜里拿出一包女士香烟,点上一根,漫不经心地问我。
“前面,小时光旅店。”我指了指前面只亮了一半的劣质荧光招牌,懒懒地说。
问也问了,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你可以走了。
“带我去进去看看。”你的话还是那么的主观强势,不给我思考的余地。
我低着头,被你的眼神施压走在前面,你走在我后面。位置的交换,也改变不了我对你的态度。
拿钥匙上二楼开门进屋,不是酒店宾馆,没有房卡,就是普通的钥匙,掉了漆的锁。木做的门,连个窗户也没有,单间单人床,无阳台无卫生间,解决人生三急之一只能去楼下的公共厕所。饶是如此,一晚上也得一百七,因为离景区近的缘故。
屋里没有多余的凳子,唯一的一张茶几被我放了台灯和书。
即便开了灯,屋里也很暗,像是我们住过的北京老城区的地下室,只能将台灯也打开凑合。
我知道你的脸色很不好看,但我不在乎,我有钱,但是我就是不想住宾馆酒店,停车费会更贵,我现在不想找工作,我想玩,得省着点花。
“有没有热水?我想喝水。”你坐在我的床上,望着挂在窗台上的热水壶说。
我给你洗了热水壶,去楼下接了水,找房东借了玻璃杯,看着你丢了烟蒂,握着杯子慢慢地喝着,内心郁结成疾。
我在心里催促着你赶紧走赶紧走,爱到深处就是这样,明明可以奢求你留下来,但我不要,我已下定决心寻找另一种人生,没有你也丝毫不受影响的人生。
“轶……”十八岁生日过后,你就不再唤我“轶儿”,改了口,换成了一个凉薄的没有温度的字。
每每听到这个字,我的心口就隐隐生疼。
“你走吧……”我听见自己咬着牙小声说。
你缓缓地抬起头,握着水杯望着我,我也望着你,目光交接,没有任何纠葛的所谓的亲情到此为止吧,从此泾渭分明,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