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乘玉看起来很不好,但至少他推开门前犹豫着李乘玉是否已有不测的隐约不安没有发生。
只是见到了李乘玉,又如何呢?
他们此刻已然只剩下相顾无言,静默不语。
但,太静了。
静到李乘玉的呼吸,成了其间最明显的声响。
顾未辞倏地开口:“你怎么了?”
李乘玉的喉口动了动,却没有答话,只是再忍不住冲撞到喉口的滚烫,快速侧身避开顾未辞的方向吐出了一口鲜血。
身子已是不支,李乘玉抬手想要扶住墙面稳住身形,不至于在顾未辞面前太过失态。
但他意识已然散乱,虚脱的乏力中,他无从辨别自己到底是稳住身形,还是已经在虚浮里支撑不住。
眼里所见的一切也都模糊恍惚,唯有一个人,在一片虚空中鲜明。
他怔怔地、定定地看着那个人,那张脸,和命运抵抗着,眼底已是一片血红,也不愿移开。
一旦错过,便永生永世,再不可见了。
阿眷不会愿意再与他相遇的。
阿眷也不该再与他相遇了。
但那扶住自己的温度,与在耳边隐约浮动的气息,他即使轮回百世,也不会再认错。
“阿眷。”李乘玉语声颤抖,却极欢快地笑起来,“谢谢你,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扶一扶我。”
他没有听到顾未辞的回应,唇边笑意也成了苦笑:“我知道你其实不愿碰我的,我又勉强你了,对不起。”
“阿眷,我总在想,若是我的魂魄在去年元宵那日便散了、不醒转了,才是最好。那样,我就不会伤了你,也不会失去你。你把螭龙珠要回去,你碎了扇子,也不要我了。这样也好。我燃了长命灯,你以后会遇到良人。他会比我爱你……可阿眷,我也爱你,我明明这么爱你,我怎么会走到今天的……”
他按住心口,在长久的、无法弥补的悔意氤成的心障之中,在命途的最终时刻里,抵抗那吞噬他意识与命数的凌迟痛楚。
“我的阿眷是惊才风逸的永宁侯世子。我第一次见他时,心就不是自己的了。那时他不看我,我很不开心,但他笑得那么好看。以后他也不会再看我了,但我很开心。没有我,他永远都会意气风发,无忧无愁,在红梅白雪间笑得最是好看。”
太痛了,他想,大概真的到终局了。
但也好,他痛多些,阿眷就不必再痛了。
顾未辞的人间,没有李乘玉,也许真的会更好。
半声“阿眷”停在唇边,渐如游丝的气息被黄昏的最后一丝光线带向了暗处。
透窗的风再次重重推开了隐没在黯色里的门,冲出了狭小的阁楼房间,在走廊里呼啸着盘桓来去,直到终于循着走廊与楼梯找到了方向,往天地间而去了。
不知是微醒着还是被沉在了梦里,李乘玉总觉耳边有人絮语,但细细去听却也听不分明。
又或者他魂魄已是四散,那些细碎声响是途径过的风与尘,与他这往奈何桥去的人已毫无相关。
但若是已不在人间,噬心的疼痛为何又还是不休不止?
还是这心痛,是因为永生的别离在即?
恍惚中有人轻轻触了触他的额角,似乎还用什么拂过了他的眉眼。
极淡的松烟墨气一下子激起了李乘玉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