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被风吹散,她狠下心做出决定,腾空飞起浑身灵力似白色火焰,双手合十用尽全力拢出一团光球,随着灵力吸取,面色变得惨白,就像一条湿抹布,拧尽了身体里的灵力。
蛾眉映着荧光自远处飞来,打断了她的施法,望月抬头时目光如炬,顺便将周身鬼兵尽数砍劈,且见着那些个傀儡鬼兵竖着被分成了三四块,黑血溅在她脸上。
朔月此时仍立在石碑旁,浑身已被幽魂黑烟笼罩,“你一时杀不了我,此处将成为你们的坟场,正好用来炼制鬼兵!”他已是面目扭曲笑得癫狂。
“朔月!你别逼我!”见他这副样子,望月痛不欲生,“别逼我……”
“有本事你便杀了我!你做不到的!你护不了肃辛!护不了任何人!我会让你亲眼看着将他们一个,一个,一个生剥活剐!”朔月狞笑着唤回蛾眉,遂一转头看向云霓。
“别逼我!”望月泪眼盈盈,“啊!!!”一声痛苦嘶吼,她已挥出手去。
“别信他!”九离双眼通红,手持银枪挑起一个鬼兵,急忙冲着望月大喊。
她忽抬起头,目光一凛,遂挺身,体内灵力似风扫大漠,于半空之中化作一条黑龙,真龙之力已然不在,她能献祭的只有自己。
随着一声哀鸣,飞龙登云入九霄,落下后缚住朔月,弦未锋刃深深嵌入他的皮肉。
他似乎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脊背重重撞在石碑之上,鲜血顺着他身体滑下的轨迹现出一道血印。
“你竟暗算我!”那幽魂挣扎着要从他身体里抽出来,可奈何朔月先一步用真龙之力锁住了它。
还想跑?若不虚与委蛇,难不成还留你在海里操控鬼怪傀儡不成?!你说你的鱼上钩了,现在到底谁是鱼?又是谁上钩了?
心念至此,朔月勾了勾沾满鲜血的嘴唇,一声蔑笑,似将蒙在神智之下的罪恶尽数看透。
那夜里望月去见绸桑,他也并未闲着,而是同云起一并寻了九离,早先有东海一战,又数日东驻观其态势,里应外合的计划是三人共同定下的。
但他藏了许多实情,之后的打算只是他一个人的主意,也掺杂了些许随机应变,连云起与九离也不知晓还有这般打算。
“既然我不能享用你这身体,那便毁了这一切,随我一并下地狱吧!”随即黑烟包裹住朔月全身。
弦未荧光愈盛,伴着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哀嚎似将朔月体内的幽魂斩断,只见黑烟消失在一片亮眼雪白之中,那声音比决明山风雪之下的疯魔妖兽更为可怖,直击心中恐惧。
石碑之上现出条条裂缝,他耳边尽是怨魂哀鸣。
“完了!”九离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远处的朔月绝望似的念了一句。
裂缝越来越长,石碑近乎碎裂,随即无数人面黑烟飞出,如似开了一朵诡异的花,其中一缕魂魄竟飞到了云霓身前。
云霓伸手去触,喃喃唤:“你是谁?是……娘吗?兄长的努力没有白费,终于找到你了……”那魂魄生了一张女人脸,听此一言似在流泪。
一旁行来一位白发貌美的女娘,持着一把细剑站在云霓身旁亦是泪珠滚滚。
云霓昂头望她,“镜婆,我娘……那是我阿娘……”说罢一头拱进了镜婆怀里,却见那游魂渐渐飘远。
众目睽睽之下黑色花瓣以不可阻挡之态势聚拢起来,便只听见一声巨响万灵碑倒塌。
被万灵碑镇压在石碑下的怨魂飞了出来,千百年积累的怨气尽数发泄在了朔月身上,将已经残破的躯体极尽蹂躏,刨开他的皮肉,啃噬他的骨血,剎那间血流如注,将一片黄土染得血红。
他身子不停抽搐,耳边是可怖嘶鸣,亲眼见着这一幕发生,就像当初在决明山大狱,似被捧上餐桌的极乐盛宴,只等着食客们举起刀与筷子,一点点被分食,已无力反抗,只得任人宰割。
心中邪恶的声音再也没有出现,已感受不到那东西的存在,黑夜褪去,他心头的乌云亦散。
九离方要解释事情原委,却见天上一缕荧光似流星划过,如今天已放晴,故此不那么明显。
望月脚蹬石壁,飞身朝着朔月飞去,众人心头一紧,急忙上前阻止,可已经来不及。
一掌拍散那些怨魂,扑在朔月身上,不过剎那,黑烟将二人团团围住,以身为障,阻挡万千苦痛,那些东西正一点点撕扯着她的身体,望月似能感觉到自己的皮肉已然绽开,痛感初时只如锥子扎,到后来竟像是得了个缝隙便肆意糟践,一声凄厉惨叫,连她也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声音。
鲜血顺着口唇淌到脖颈,她一只手垫在朔月头下,另一只手颤抖捧着朔月的脸,“虽不能放任你错,却愿共尝,上一次没得选,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她垂眸望着怀中人。
朔月睁开眼,张开嘴欲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口中鲜血如似泉涌,一次又一次呛咳。
泪与血交织融合,拂去被血染红的雪白发丝,望月以面相贴,在他额上弯月落下一吻,“不怕,朔月不怕,一会儿,一会儿就不痛了。”
话尚未说完,幽魂不遗余力似定要将此二人饮血啖肉,将所有怨气尽数放出,一如蚀骨之虫,一口一口一寸一寸咬下她的皮肉,许是大限将至,她对着朔月,满眼却皆是高远清明,飞鸟在天,翠绿色的树冠一丛接着一丛,呼吸声逐渐急促。
朔月耳边心跳声渐急,双臂原是无力搭在身侧,而今忽抬起头来似要看清望月的脸,扶着她的后脑勺落下一枚血腥的吻,摩挲着她的脸,是留恋不舍,是来不及倾诉的爱意,是一幕幕旧事,是她早已疼得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