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越来越差,孩子的胎心忽然在某个凌晨消失,到最后只能引产。本来叶申还埋怨着唐伊川不来,现在却期盼着他最好不要来,否则所有谎言即将被戳破。那个还没出生就死去的男孩子,曾经是叶申想要争夺爱与关注度的筹码。而此时此刻,这个筹码还未在牌桌上亮出便匆匆离场,令叶申无比绝望。
“阿樱,阿樱,你出去一下。”唐仲樱正在发愣,却见病房的门被打开,花姐急急忙忙地赶回来,手里还抱着一团软绵绵的像棉花一样的东西。
叶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焦急地问道:“你……找到了?”
花姐把怀里那棉花放到叶申手里,说道:“找到了。两个人看上去年轻着呢,自己都还是小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慌死了。我已经和他们说清楚了,对了,钱……我也已经给过了。”
“他们两个,什么来头?”叶申问道。
花姐小声说道:“没什么来头,去年从东南亚偷渡来的。看上去是华人的脸,结果并不会讲中文。不过这样也更好了,以后和他们的联系反正是越少越好。”
“不会找来吧?”
“不会,”花姐保证道:“现在他们没有身份,打着黑工,弄出来这么个孩子正不知道怎么办呢。他们住的街区离这里远得很,我一个开洗衣店的小姐妹跟我透露的消息。都打点好了,太太放心吧。”
婴儿在叶申手里啼哭起来,叶申赶紧低头去哄。哄了半天,喃喃自语道:“就说是提前早产了。反正我怀孕身体一直不好,说早产也正常。刘院长那边我也说好了,出生证明今天就能给我办出来。”
花姐与叶申互相对视了一眼,露出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这个陌生的国度,因为这样一个秘密,她们变得更加肝胆相照起来。她们最后又把目光落到了唐仲樱身上。这个抱着粉色兔子的女孩,也会是这个秘密的知情者。
“阿樱,过来,妈妈跟你说点事。”叶申柔声呼唤道。她表面淡定,内心却慌乱得很。毕竟和一个这么小的女孩解释整件事情,的确是要更加困难的。
唐仲樱走上前去,她终于看清楚了母亲手中抱着的那团白白的棉花。柔软的小小包裹里,有一个小小的婴儿。再被叶申哄了一阵之后,婴儿停止了哭声,闭上眼睛睡着了。
叶申思绪混乱,不知道该如何向唐仲樱开口。她只好先将婴儿放在旁边早已准备好的婴儿床中,扶住唐仲樱的肩膀,说道:“阿樱,你知道的,阿弟没有了……”
“怎么会呢?阿弟怎么可能没有了?”唐仲樱眨了眨她那双和叶申长得十分相似的大眼睛。
“阿樱……”叶申还想再解释点什么,唐仲樱却放下了兔子娃娃,径直走到那粉蓝色的婴儿床旁边,伸出手去触摸那婴儿的小手。孩子仍闭着眼睛,但那只小小的手却一下子把唐仲樱的食指给紧紧握住了。
唐仲樱笑了起来,望着婴儿床里那张初次见面的脸,轻快地说道:
“妈妈在乱说什么呢。阿弟不就在这里吗?”
站队
蔡菡菡坐在会议室外面,听着蔡如冰和夏永明在里面唇枪舌剑。
父亲东窗事发也不是没有迹象,蔡菡菡想,母亲大概也是有所怀疑的。只不过母亲这一次太低估了父亲夕阳红恋情的凶猛程度,以为这个男人对女人的付出仅仅停留在送点首饰包包零花钱的程度上。
“你竟然还给她买了房子,租了商铺!”蔡如冰的声音响彻走廊。
“对,我就是买了!”夏永明不甘示弱。
“那也是我的钱!”蔡如冰的气愤里夹杂着些许悲伤。这些年来,她毫无疑问是更努力工作的那一个。在她奔走于每一个车间每一处厂房的时候,夏永明却一副“躺平退休”的做派,开着鲜黄色的跑车招摇过市。
夏永明停顿了一会儿,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你的钱,那也是我的钱。你要是这么想分清楚,那么我们就分清楚一点好了。”
夏永明这种故作轻松的态度更是刺激了蔡如冰。蔡如冰在职场上颇有手段,在情感中却拿不出什么精妙的技巧。她对待夏永明,永远还是那一套:先是一阵情绪的暴怒输出,然后开始细数过往与现在的种种不易,最后话题一转,继续放狠话。这一套组合拳夏永明经历了多年,早已是产生了抗体。面对蔡如冰,夏永明知道如何才能准确无误地激怒她。
“夏楠是个特别的女孩,她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只要你愿意和她和谐相处,我也不会和你过不去。咱们还是一样,照常过日子。”夏永明把手一挥,把一份自认为慷慨无比的邀请发送给了蔡如冰。
蔡如冰瞪大了眼睛,问道:“什么叫和谐相处?”
夏永明依旧慢悠悠地回答道:“和谐共处这件事,你不是应该很擅长吗?以前你带着菡菡在里士满的时候,不就是和夏蘅妈妈和谐共处的吗?现在也是这样,你就继续当你的蔡总,但是你也别干涉我。我答应过夏楠要照顾她,我也得做到。”
夏永明的说法让蔡如冰愣住了。多年的相处,已经让她深刻地意识到这个男人在生活方面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自己也注定拥有不了其他女人所期待的甜蜜。她和夏永明的婚姻,本来就是和完美不沾边的。就像一件已经扔进垃圾堆的旧衣服,当下实在是没有别的更合适的衣服穿,于是他们两个又把它给捡回来,洗一洗补一补,又将就着穿几年。而现在寒冬早已过去,夏永明的生意在蔡如冰的运作下风生水起,他的生活又潇洒滋润起来。这样的时候,是不会缺衣服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