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像是富人居住的地方。
“你忍过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出门,事情很快就要解决了。”
什么事情?郁慈愣了一下,直到这一刻才发现他和秋琳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错位信息。
他想问清楚一点,但秋琳已经拎包起身,淡紫色的裙边扫过纤白的脚踝,丝巾从她的手中垂下去,看着少年的眼眸情绪难以辨认。
“之后我不建议你继续留在江津,早一点离开这里更好。”
一段对话下来,郁慈云里雾里,不太明白怎么扯到之后的归宿问题,他试图提取出一些有用的信息但失败了,而秋琳也已经走远。
走出洋楼区,一辆白色轿车等在路边。打开车门,后座车厢里唐白英从报纸中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笑意斯文。
“走吧。”他将报纸规整地折好盖在膝上,偏头看向秋琳,“韩局长他们已经等你等久了。”
轿车行驶了一会儿,唐白英道:“阿琳,不要再用这么浓的消毒液了好吗?”
“用多了对你的身体不好。”最重要的是客人已经开始不满。他的嗓音很温和,眼眸情绪浮在表面上,抬手将秋琳的发丝勾到耳后,像有点无奈一样:
“阿琳,你要乖一点。”
车厢中至始至终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唐白英并不在意。他猜到秋琳特意在今天提出要回洋楼取遗漏的行李只是借口,但他也没有拒绝。
适当的甜枣,才会让人更听话。
晚餐时分,餐桌上并没有沈清越的身影。男人近日忙得脚不沾地,郁慈已经一连好几日没见到他身影了。显然事情很棘手。
但具体是什么,郁慈并不清楚,但大概猜到跟之前那一批货物有关系。
在林管家精心搭配的食谱下,悟生抽条了不少,五官也初具雏形,听说在学堂里很受小女生的欢迎。
为此,孟澄正没心没肺地拿这件事逗他。但悟生神情平静,丝毫不为所动,有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餐桌上还算松弛的气氛让郁慈慢慢放下担忧。无论如何,他总该相信沈清越。
床头小夜灯垂着流苏灯光柔和,郁慈双膝上摆着一本书,翻页时腕上的玉镯在书沿磕出一声闷响。
他摸着玉镯,眉眼低垂,这段时间贺月寻同样也很少待在他身边,好像周围突然空了下来,让他有些不适应。
在此之前,他从未意识到自己会对某个特定的人产生依恋,明明林伯、悟生和孟澄都在,但他仍旧觉得有些空荡。
好像在某个晚风依旧的某一天,空气微微潮水有草木的气息。郁慈坐在阳台上,却总是不自觉看向对面椅子。
直到第三次,他终于反应过来,那是沈清越常常坐的位置。周围很安静,郁慈忽然小声唤了一句贺月寻的小字。
上一次在包间时,郁慈曾问过贺衡他兄长的小字是什么。但当那双淡色的眼瞳望过来时,郁慈又后悔了。
他们兄弟关系这么糟糕,贺衡一定不会告诉他。一如他所想,贺衡当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但却在他离开身后淡淡响起两个字。
“雪堂。”
但直到少年轻细的嗓音散去,依旧只有风声。
那一刻,郁慈忽然荒缪地觉得他好像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膜。不真实的虚幻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想法:
他并不属于这里。
听起来很像一个人的妄言,于是郁慈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
合上书,郁慈闭上眼睛不久,听到了门锁打开的清脆声响,开门的人动作很轻,以至于声音很低。
房间里铺了柔软的地毯,郁慈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但他知道那人已经站在床边。因为他额前的碎发被轻轻拨开了。
挣开眼,果然是沈清越。
“你不早点去休息吗?”
见少年醒着,沈清越眼里露出一点笑意,“不急,我想看看阿慈。”
其实他只是回来取份文件,待会儿马上就要走。但他还是选择在这段并不充裕的时间里看一眼少年,哪怕是他的睡容。
“有什么好看的。”郁慈嘟哝了一句,轻柔的灯光让他的脸蛋线条更加柔和,晕着一层莹润的光,唇瓣嫣红,眼睛也是湿的。
“快去睡觉,我又不会消失,明天白天看得更清楚。”
心脏仿佛泡在温水中,疲乏和倦意一扫而空,沈清越轻嗯了一声。
但第二天,郁慈并没有见到沈清越,甚至在之后的半个月内他都没有见到男人的面。
而在此期间,驻扎在江津的各派军队一直在调动,小门小店一家家关门,直到有一天悟生回来说,他不用去学堂了。
只收军阀富人孩子的学堂也停课了。满城风雨欲来,人心惶惶。
哪怕知道战争迟早有一天会来,但真正等到那一天来临时,炮火将半个天空染成沉重的灰色,郁慈仍旧有片刻的不真实。
站在二楼往下看,林管家在指挥下人收拾行李,他们不能再留在这里了。战争一旦开始,富丽的洋楼区无异于是众人眼中的靶子。
但至于要去哪儿,郁慈也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柳城吗?但他们连江津都出不去。
离开前郁慈望了小洋楼最后一眼。白色的二层建筑笼罩在曦光中,爬山虎不知何时已经冒出围墙,在风中瑟瑟。
心尖刺痛了一下,郁慈忍着泪坐进车厢。也许不久之后,这里便只剩下废墟。
城中的气氛一日比一日严峻,哪怕消息瞒得再紧,郁慈还是得知了沈清越在与各派军阀开战,准确来说是与贺衡开战。
因为江津其他军阀势力式微,基本上皆以贺衡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