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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小碗听闻这话,心说莫不是四姐这更年期来了?或是什么内分泌失调,还是产后抑郁症?
她也有点担心起来,只朝跟着干活的周苗喊了一声,“阿苗,你同我进去见一见你四姨母。”又同何穗穗道:“那你们辛苦几分,我领了阿苗进去,对了你和阿苗,哪个大一些?”
“阿苗表妹小我一岁多。”何穗穗回着,催着她们快些进去。
顾小碗这便带着有些紧张的周苗推门进去。
只见顾四厢裹着头巾盘腿坐在床上,两个小侄女儿分别躺在她身旁,屋子里也暖和,她将背包给解散了,正给其中一个换着尿布。
见顾小碗进来,张口就埋怨着:“你不在家里,不知这家里要乱成个什么,穗穗两姐妹就不是那会管事的,你姐夫整日又只晓得去地里,我……”话到此处,眼角余光忽然看到跟随在顾小碗身后瘦如枯柴的丫头,还是一头奇怪的短发,好似那庵里逃出来刚长头发的小尼姑一般。
不禁止住了话,一双眼睛往周苗身上来回打量。
周苗被她这眼神看得十分不自在,下意识要朝顾小碗身后躲。
虽说是亲亲的姨母,可到底各家的生活艰难,马蹄镇和那丫口镇又有些距离,这些个小辈和做长辈的,不过是几面之缘。
时光岁月的,长辈青春不在,小辈也十八变,因此她两个如今彼此都看着十分陌生。
是顾小碗打破了这尴尬,挟着阿苗的手走到床边去,示意她就在床沿上坐下,这才同顾四厢说道:“你不认得了?这是大姐家的老五阿苗,不过你怕是也几年没见过她了。”
然顾四厢一听是大姐家的女儿,顿时激动起来,只将还在换尿布的小女儿塞给顾小碗,便伸手去拉周苗那双粗糙得不像话的手,眼眶红起来:“原是阿苗,你爹娘哥嫂们,还有你弟弟呢?”
不提还好,一提立即就叫周苗想起被蹉跎跳井的二嫂,也是未语先啼。
她这一哭,顾四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难道他们……”
给小侄女换着尿布的顾小碗将她的话打断:“当时走散了,就阿苗和她二搜走一起,后来又遇着人贩子强卖,就此分开。”一面叹着气,只将阿苗跟刘马兰之事详细与她说了。
于是顾四厢又开始哭,抱着阿苗哭天喊地说老天爷瞎了眼,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等差不多了顾小碗才将她两个拉开,同周苗说道:“你先去洗把脸,他们外头应该也收拾好了,让大家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拿出来,该分的分,余下的充公,你跟你穗穗姐说,她知道要放在何处。”
转头见顾四厢拉着周苗的手不放,便道:“她二嫂同她感情深厚,如今人不在了,她心中自是难过万千,又同我们连夜赶路,早就是那强弩之末,你且叫她去收拾一番,好生休息才是。”
顾四厢这才松了手,念念不舍地看着周苗,“你只管当自己家,把我做娘使。”
顾小碗见人走了,两个小侄女也包好放进被子里,见着都是乖巧老实在睡觉,便正视起顾四厢来。
顾四厢忽然被她这样一瞧,也不知为何是有些心虚起来,“老六你这样瞧我作甚?”
顾小碗并未收回目光,而是问道:“我们不在家中的日子,大家照顾你如何?”
顾四厢不解,但仔细想了想,每日营养的汤水不断,随时叫喊也有人,为此何穗穗姐妹两个还专门在家里,就是为了帮忙跟着自己照顾着俩小丫头。
于是点了点头,“都是亲生的骨肉,自然是没有照顾不好我这做老娘的,你怎问起此事来?”
不想竟听顾小碗说道:“如此,你为何性情变得这样急躁?方才一进门,你就莫名朝阿祖那里一顿劈头盖脸地骂。”
顾四厢没料想顾小碗会说起这事儿,但她丝毫不心虚,一脸理所应当道:“你不是已经晓得原委了么?这难不成不怪他,要不是我担心他……”
只是话还没说完,就叫顾小碗一脸严肃地打断:“四姐,我是个做妹妹的,这些话本不是该我来同你说的道理,只不过此事与阿祖实在没有什么关系,你自己做个梦,自己控制不住情绪,闹出事情来,却还要将一切过错甩到孩子们的身上去,没有你这样做娘的。你也别同我说,你做娘的教训孩子是天经地义,可是这天经地义的前提是,对方是否有过错,你作为长辈,万不能因为自己图一时痛快,便莫名责骂孩子们。”
顾小碗没有做个母亲,但是她是个孩子,又恰巧是长辈,所以她既能理解孩子们被长辈无故责备的委屈,也能以长辈的身份来劝解顾四厢。
顾四厢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也的确是想用那句父母教训孩子那是天经地义来反驳。
但却叫顾小碗抢先一步说了,如今便是满心不服气,也只能仰着头结结巴巴道:“可是,我生养了他们,说几句,难不成还说不得了?”
“能说,但前提也是要孩子们的确错了,你这个做母亲的才能站出来教育,若是你只凭着你心情好坏一味地责骂孩子们,那你这是养孩子么?你这是养仇人。”太重的话,顾小碗也不敢说,怕顾四厢真是因为这产后的缘故,心理出了问题。
“可是……”顾四厢张着嘴,还想说个什么。
外头便传来了何荆元的声音,随后推门进来附和着:“小妹说的是正经,往日也是不好同你说,免得你又多想,觉得我是偏袒了孩子们,不给你这个做母亲的面子,但你仔细想想,咱家的孩子,究竟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