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谁晓得竟会从晌午等到夜半,这轿中端坐无事,怎能不叫人倦极困极?
如今这轿子终于动了,可着实叫人精神一振。
无双掀开轿帘,但见浓雾四起,村庄和四合的山已不见影踪,轿前轿后分明无人,却是一上一下,竟是浮在空中,彷如抬动一般往前移动。
放在常人眼中,此情此景自然骇异,于无双而言,却不过份属寻常。
无双放下轿帘,正百无聊赖在想不知这魔修要故弄玄虚到几时,却忽而听得前头传来一声极凄厉的惨叫。
她顾不得再等,扔了盖头破轿而出,就见那浓雾已然散尽,心下叫声不好,掐诀急急循声而去,便见那一轮红月映照下,一名红衣女子侧身凛然而立,脚边一团黑色雾气正于烈火中作痛苦挣扎,哀声不尽。
“哎,手下留人!”眼瞧那雾气将要散尽,无双只怕再问不出可有幸存女子,连忙出声阻止。
那女子恍若未闻,甚至没分给她一丝目光。
无双无奈,只得出剑。
剑光一震,如电疾去。
那女子眸光一冽,“步天阶。”
声音清冽,如鸣佩环,如击冷泉。
与此同时,她终于侧过头来,望了无双一眼。
无双只觉心跳为之一滞。
她想她这一世恐怕也再见不得这般动人风景,佳人容颜似雪无瑕,眸光亦是如雪锋锐,分明该当是清冷凛冽得叫人心扉寒彻,但不知为何,竟叫她想到梨花千树一夜盛开,清风如梦掠过静水,波痕和清香刹那盈目扑鼻,心头悸动如小鹿乱撞狂跳不已。
那女子却随即敛眉,抬手往虚空一抓,再扬起时,便有千丝万缕,兜头向无双罩下。
几乎在同时,步天阶刺破那团烈火,雾气倏而一滚,显出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形。
无双却已顾不得了。她紧盯着那夜色里极细得几乎瞧不出的丝线,来不及召剑,心念一动,烟雨楼已现于手间,横刀便斩。
只见火星由上往下一路擦亮过去,铿锵相撞的金石之声缕缕不绝,无双但觉掌中刀锋都要擦出火来,终于瞧得那最后一根丝线滑落而去,肺腑灵力涌动,血气亦是翻腾,终于还是退得半步,收得步天阶在手,抬头望她,“魔尊千秋岁,果然名不虚传。”
千秋岁给她叫破身份,倒也不见变色,看了一眼脚旁那嘶声不断的人形,语气依旧淡淡:“却不知仙门无双,几时要护魔修周全。”
无双仗剑而立,道:“此人诱害民妇,自是罪不容诛,只是三日前才掳去一名幼女,也许尚有生还希望,是以还望魔尊手下留情。”
千秋岁沉默。
无双望了她侧脸一眼,随即又移开视线,握剑的手稍稍一紧,心道不放也罢,她便将这山翻个个,想必总能找到。今日最不济不过是打上一架,胜负也在五五之数,若这般一想,同魔尊较量实在难得……
正自思量,忽然听得破空声起,抬眼只见千秋岁一跃而起,杳然踏月而去。
无双始才松了口气,拍了拍犹有余悸的心口。
如此看来,魔尊千秋岁却也不是滥杀之辈,还挺讲道理。只不过不晓得她来到此处是什么缘故,总不至于就为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魔修罢?
她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天间红月,权且将此事记下,却将那魔修用仙索捆了,问出那尚还昏睡的女子并早先数具尸骨下落,天明时下得山来,叮嘱村民以后若不幸再遇着类似之事,切莫再自作主张自发献祭,千万要向邻近仙门求助,这才告辞而去。
回到蓬莱,先将那魔修交上獬豸峰,顺便跟当值的师弟唠了几句,听说她师尊玉离仙君也已在日前回山,还带回个小师妹,于是辞别师弟后,便先前往师尊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