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江诉问,枕清就为其解释:“之前我去过沈家的府邸,看的出来沈昌砥想要在自己脖颈处遮掩什么,我故意试探扯下他的外袍。”说及此处,颇有点像说书人的意味,“你猜怎么着?”
江诉非常配合的摇头,神情都带着一丝不解。
枕清被江诉这一番逗弄,失笑道:“我看到了他脖颈处有伤疤!而且梅海快死的那一次,他桌案上摆了两份茶具,说都来了,但又不包括枕灵,起初我还在意外,现在想想,他说的都想必是有枕淮。”
心思竟然这般细腻,不禁让江诉佩服,他笑着说:“夫人好生厉害,让郎君心生敬佩。”
被夸得枕清非常受用,可是她又苦恼了起来,掰着手指仔仔细细地算了起来,还有一些日子,她问:“江诉,我真的有些等不及了。”
江诉抱着枕清,将人紧紧揽在怀中,安抚道:“我陪着你等,总会有那一天的。”
如此想着,枕清好像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她看向窗边的景色,躺在江诉的怀中,说:“他可真是好打算,把所有的证据、疑虑都推到禹王身上,让我不得不起疑,从之前的屠枕家满门,到后来在我身上下毒,那毒又只有太医院才有,如此凑巧,以及小顺子说得金山。桩桩件件都指向了禹王,可是越是指向禹王,我越是不信。”
小顺子江诉看过几次,一直都跟在枕清身边,可他回了长安,却没有见到那人,大概是走了吧。他也没问,听枕清自顾自地说:“其实哪有什么金山,都是寻找一个诓骗的幌子。把所有人都骗了,下了一个天罗地网,我们就是他棋盘上的棋子,被他操控着,有些还只是雏形,有些早就派上用场。他知道我不受他的控制,所以他打算先下手为强,如果我不能为他所用,那么到了时候,我自然成为他的弃子。就如同上一世一样,不知不觉地死了,就连死的时候都没查出谁是真正的凶手。”
说到此处,她笑了一下,那笑容有痛快,有苦涩,有哽咽,也有欢快。
“幸好重新活了一次,这一次,他必死无疑。”
天回地转春犹在(四)
枕清在第二日去了百草堂,见到了当初在鬼市请来的老人。不过那老人似乎没有认出来她,一脸不耐烦的模样推搡着她与江诉离开,皱眉道:“这大过年的,若是没有病的快要死了,老朽不看病!”
脾气真是一如既往地随心所欲。枕清掀开盖在头上的帷幕道:“这么久不见,脾性还是这么大,那些看病的人没有在背后说你脾气差么?”
这么不给人面子的话,他听得少,这么一出口,都不抬起脑袋去看那张脸,就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抬起脑袋,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斜眼瞧了身后的江诉,这才侧过身子让出能与人走的一方空地出来。
他嘴上也不饶枕清:“好几年未见,还以为你死在哪个地方了,竟然还活着,怪不得都说祸害遗千年。”
此话甫一出,还没等枕清去说点什么,江诉的眼神就已经扫过去,那人看到江诉的眼神,哟嚯了一声:“你小子看什么?当初我救这小丫头骗子的时候可没看过你,我算是她的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就被我说这么几句都听不得了?”
枕清回过头来望了眼江诉,给予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回过头朝老者道:“话是这么说,可是这百草堂终究是我说了算,也给你付了银子,今日我来也不是与你说这些的,我想问你”
“我什么也不知道!”老者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他就知道这枕清一回来找他准没好事,干脆一口回绝。
“你不知道?”枕清可没打算放过他,“那你如何能解我的毒?你又姓甚名谁,家住何处?有如此本领,在遇到我之前为何终日茍在鬼市之中?阁下不会以为我真的什么都没查到吧?”
几年不见,枕清变得更加不好糊弄,甚至有种上位者逼视的意味。他呵呵一笑,恰似不解道:“老朽只救人,不害人,就算你查到了,我又何必要害怕?贵主变了,比往日更厉害些了。”
这话说得叹息,枕清听得也有些不对味来,她静静凝视老者的面容,顷刻,她笑着说:“你是只救人,不害人,可是你的师兄就不一样了,当初我身上的毒就是出自他之手。阁下因为他的各种手段退出太医署,不觉得可惜么?如果当初你也受了贿赂,或许坐上太医令的位置,就不是当今这位了。”
看来枕清已经把他查得干干净净,他竟然没有一丝生气,人生在世,太正直果真是难以前行,肮脏腐烂的气息早就布满任何地方。
可是他依旧不后悔。
枕清说:“我可以破格让你回到太医署中,不过”
老者盯着枕清,看她是要说出什么惊天的花样来,究竟是要他出多少更厉害的毒药,还是说长生不老的仙丹,又或者是更离谱的事情。
可他左右等了几息,才听她缓缓说:“不过我要你把我所中的毒,将解药配置出来。”
“仅仅如此?”他不太信,也不敢信,“没有其他的了?”
枕清颔首说:“自然。”
“好。我答应你。”老者沉吟道,“只是我不想回太医署中,但我想要太医署的药草,以及那些古典书籍。”
这么一把年纪,虽说真的回到太医署中,应当能服众,可是其中尔虞我诈的事情太多,况且皇宫那些贵人哪有他耍脾气的时候,倒不如居在这西市的一方药肆中,看看病,聊聊天,偶尔不开心了就去旁边买两块点心,日子也过得舒坦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