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挚朝裴璇玑挥了挥手。
他止住了笑,站起来,俯下身子。
李挚撑在桌上,左右看着同伴的眼睛,轻声道:“若按照异人寺那些破规矩,自然应当将事情上报,等待上峰们相互推诿后,终于寻了一个中庸的办法,解决这个麻烦。”
裴璇玑的眼神黯淡下来,她喃喃道:“这样自然最为稳妥——”
李挚不等她说完,接着道:“若我已经是张天师的年纪,我便稳妥地选择这一条路,但我今年十八,年轻气盛,自命不凡,不愿走最多人走的路。”
李挚一番话说完,说的裴璇玑心潮澎湃,她一拍桌子,也站起来道:“是这个理!我们难道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吗?在仙渡府时,若是按部就班的将线索交予上峰,等他们定夺,葛家堡的蚁巢能这样快被剿灭吗?”
她飞快地将话说完,又将眼睛看向张鹤,激将道:“当然,这是我们后辈的冲动之举,并不勉强前辈。”
这下只剩张鹤坐在椅子上,他无奈也跟着站了起来,手指点过李挚与裴璇玑,无语道:“小裴你也别使激将法,我奇了怪了,我是哪里招惹你们俩,一个说我年纪大,一个说我没冲劲,我在你俩眼里是多不堪?”
“我年轻时候做过的荒唐事多了多去了,别在我面前这样啊。”张鹤伸出一根手指,在两个小辈面前晃了晃,“什么真神伪神的,老张只是嫌麻烦,老张不怕。”
三人相视一笑,又坐了下来,仔细讨论了一番。
这一讨论,又去了一个时辰,等李挚终于回房时,宝珠已经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李挚连忙走上前去,到了床边却无从下手,也不知是该给她盖上被子,还是让她转个身趴下好好睡。
犹豫间,他已经一动不动地看了宝珠许久。
这狐狸完全睡死了过去,没有一丝一毫醒转的迹象。
她睡得这样舒服,有什么必要非得按照李挚的想法重新睡,李挚笑了笑,腹诽自己的性情着实太古怪了些。
于是他转身清理好自己,也上了床。
躺在床上的李挚,抬眼看着屋顶,没有丝毫睡意。
他此时仍然沉浸在方才的感受中,只觉前头有无限可能,真真如同十八少年一般。
身旁的宝珠动弹了一下,似乎是梦见了什么,耳朵不停地扑棱着。
李挚转过身去,面朝着宝珠。
“你需要成长。”李挚几乎无声地说着,“而我需要再年轻一回,或许,我们都应改变。”
也不知宝珠是否听见了,她的耳朵放松下来,呼吸缓慢而绵长。
见她这样可爱,李挚忍不住靠近了她,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狐狸配合着李挚的动作,她眼睛都未睁开,含含糊糊道:“回来了啊,今天下朝也好晚。”
说罢,她熟练地在他胸口找到了靠上去最舒服地姿势,继续昏睡了过去。
“傻狐狸。”
李挚无奈地看着她,低头爱怜地亲了亲她的耳朵。
翌日,李挚几人去往衙门汇报过后,便按照昨夜的商议,分头行动起来。
李挚寻了地字部专管钱财支出的同僚,以赵甲的名义支了一笔钱,然后通过衙门买了一匹马。
出门衙门后,李挚骑着马,一人前往赵甲的住处去寻他。
不知因为何事,赵甲今日未曾来衙门听下属汇报。
待李挚得了赵宅侍从们的指引,来到赵宅会客厅时,方才明白今日赵甲缺勤的缘由。
赵甲脸上还残余着一些酒气,也不知昨夜是否是通宵痛饮,听得侍从禀告,知晓李挚独自骑马来了,脸上露出一丝高兴,赞道:“我就觉得你小子不错,年轻,天赋高,还识文断字是个秀才,本以为会心高气傲,现下看来也颇为识时务。”
夸赞完了,才慢吞吞道:“来寻我是何事。”
李挚恭敬地一拱手,说道:“赵组长上回与我说过淆水之事,不能轻举妄动,可属下在三真山遇见了一桩异事,实在拿不准主意。”
李挚提到淆水,赵甲的脸色已经正经了几分,再提到三真山,他已经神情凝重起来,拿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李挚,不问别的,先问:“这异事,只有你一人知晓?”
李挚斩钉截铁道:“想到组长教诲,一个字也没有说给旁人听。”
赵甲唔了一声,沉声道:“山上的事,不是你一个新来的能指摘的,切记谨言慎行。”
说完,赵甲顿了一顿,狐疑道:“不过,我记得你负责巡视的地方,并不在三真山附近。”
“这便是要从我遇见的那件异事说起。”
李挚又去头去尾地将怜心的事说了一回,这一次,他去掉了宝珠、圆圆与嵇仁,单单拎出来怜心。
说到最后,李挚言明,怜心往生前,说自己来自三真山,因此他才想要去山上一探。
赵甲听着李挚口中的异事,脸上的表情变化多端、十分精彩,直到听得怜心往生,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正想说些什么,李挚又开口说起,当他走到三真山下,正想上去时,碰见了另外一队同僚。
赵甲问道:“是谁?”
李挚观察着他的表情,描述了三位同僚的特征。
“哦,是他们。”赵甲伸手摸了摸嘴上短短的胡须,眼中精光一闪,看向李挚,“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你切莫说给旁人听,尤其什么京中来的衙内,不过在异人寺中混个几日,长长见识,往后又回去做她的大小姐,来去自如,跟着她,没甚前途。”
李挚点头称是,又疑惑道:“这三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