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三秋道:“不能让你拿到那坠子!”说着冲向红衣女,正好君稚二人赶到,三人合力围攻。红衣女一边反击,一边大骂道:“他娘的,老娘是在帮你们,蠢货!”
君稚怒道:“少骗人了,你会帮我们?”
“蠢材!”红衣女一把将树灵摔向君稚,骂道,“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要回坠子!到时候那秦什么死了,可不怪我!”
君稚赶紧收剑,结结实实给少年当了人肉垫子。卞三秋赶紧拉起他:“守真,你没事吧?”
“我没事,坠子对,你快把坠子还给我们!”君稚一把抓住树灵,急声催道,“快给我们,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树灵低着头,喃喃道:“坏人不行”
“把坠子给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不,不行”
“我说把坠子给我!少庄主,用雷劈他。”
卞三秋拿出雷水符,树灵尖叫一声,抱头道:“不行!”
刹那间地动山摇,巨蟒般的树根拔地而起,宝塔般的银杏耸动隆起,红绦贲张,落叶纷飞,那在此驻扎了成百上千年的巨人脱离了大地,垂下一根树枝卷走了树灵。巨树抬脚向众人踩来,粗壮的树根在大地上撕开一道道裂缝,宛如一道道长长的泪痕。卞三秋掉进了裂缝中,手中的符也落在一边。
君稚忙去找树灵,那家伙就蹲坐在最高的树枝上,成了一个小小的白点。他立刻攀住大树,向上爬去,大树立刻摇动起来,想把他甩下去,君稚半个人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该死的,光捣乱。”红衣女暗骂一声,飞身朝树顶追去。但她一靠近,大树便发疯般地挥动着粗壮的树枝。“君兄!”卞三秋不断弹出符纸,又试图捡回那张雷水符,却差点被树根击中。直之道:“少爷,您先躲起来!我去捡!”说完就冲进了四处飞舞的树根之中,但下一瞬便给抽飞了。
卞三秋急忙去追,可跑到一半就被树根扫落在地。大地摇颤,巨响轰鸣,遮天蔽日的银杏叶如一张巨盖,众人在它脚下渺小如尘埃。卞三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那张符在树根的踩跺下已经掉进了裂缝深处,根本看不见了。树上,红衣女正跟狂乱的树枝搏斗,君稚紧紧攀在一根树枝上,好像下一秒就会掉下来。卞三秋心急如焚,焦急地翻找着符纸,忽然间,他看到了几张小人符。
树上,君稚仔细观察着摇晃的树枝,看准时机飞身扑到一根树枝上,爬向树顶。红衣女在树枝间灵活地跃动,也迅速向树顶接近。就在这时,银杏的树叶忽然纷纷落下,利刃般射向红衣女跟君稚。红衣女愠怒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她手中金线铺展,织成密网挡住了叶雨,这时君稚一个不稳,从树上掉了下去!
“啊啊啊啊!”
危急时刻,一条红袖卷住了他的左腿,将他一把拉了上来。红衣女嘲笑道:“没用的东西。”君稚又羞又怒,叫道:“你要有本事,怎么不杀了这树灵?”红衣女袖子一松,君稚吓得魂飞魄散,忙抓紧那截袖子。红衣女不禁嗤笑,忽然,君稚灵机一动,喊道:“喂,把我甩上去!”红衣女道:“现在?你想变成刺猬?”
这时,天空中忽然想起了轰隆隆的雷声。树灵一愣,脸上浮现了深深的恐惧。
纸人们从裂缝中爬出,把符纸塞给了卞三秋!天空中乌云翻涌,大雨顷刻降临,一道惊雷劈开苍穹,红衣女大骂一声,带着君稚飞速后退,卞三秋赶紧跳下树干,下一瞬,雷电击中了巨树!树灵惨叫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烈火吞噬了巨树,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不断爆开,树枝迅速弯曲、焦黑,向地面倒去。
轰隆一声,树倒了。
鹅黄的树叶变为枯褐,粗壮的树枝变为焦炭,鲜红的丝带变为烂布,银杏树自根部被劈成了两半,树灵跪坐在倒塌的树坛上,被掩埋的记忆一点点涌现。
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它被一双粗糙的手种下。它看着儿子成为父亲,父亲成为泥土,看着房屋爬满山坡,红绸挂满身躯,看着小孩从脚边跑过,老人在树坛上歇脚。村庄里永远热闹,永远繁忙,仿佛一幅亘古不变的画卷。
有一天,县长来到了归村,拿着一纸通缉令。他们说,村里有刺客。他们抓走了曹富贵,那个它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愤怒的村民袭击了官府,成了叛贼。
于是归村人被押到了它脚下,县长宣判这群胆大妄为的逆民是山匪,是反贼,他们罪大恶极,必须斩首。一颗颗鲜红的头颅滚落在地,热血烫伤了它的树根。它哀嚎着,乞求着,然而它爱的人一个个死去,男人倒在了古树下,妇女和孩童没为奴隶,哭嚎和惨叫响彻整晚,第二天,村子死了。
大雨洗刷了地上的血迹,县长带着官兵和樵夫,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古树下。他们喊着号子,挥起柴刀,在它的身躯上砍下一道道伤痕。雨水流过那些伤口,好像它的眼泪。它痛苦地悲鸣着,树叶急响秋风狂飒,然而大树仍伫立在原地。它的愤怒如烈火,恨意似巨渊,可它不能动,柴刀撕咬着它的身躯,号子割着它的耳朵,天空轰隆作响,县长得意洋洋地望着这棵参天大树,看到了自己光明的前程。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撕裂苍穹,直直地从树干劈下,准确地击中了树下的县长。人们四散奔逃,大树缓缓倒地,成了一具被劈开的棺材。在烈火与黑烟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跪在树干中央哭泣着。
那是它的诞生,也是它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