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邪在一片熟悉的黑暗中前行。这黑暗像粘稠湿重的泥沼,像千万只拖住他的手,又像一个硕大的火炉。他的双脚沉重得可怕,锁链的咔哒声当当作响,好像刀剑拖曳过皴裂的大地。
他向前走着,不知为何地向前行走,漫无目的地前行着。他很累,很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袋里盘旋。
找到
找到什么?秦镇邪混沌的大脑里闪过一丝疑问,找到什么?
但他只是前行着。昼夜几度温凉,悲风不知春秋,黄沙如砺,蓬断草枯,行人望之惨悴,鸟兽奔之惊亡。汗水不住从秦镇邪脖颈上流下,这烈日与黄凤似要将他榨干。这时,大地轰然震颤,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秦镇邪睁大了眼睛,黑暗之中,万千厉鬼向他奔来,宛如漆黑的兽群从他身体穿过,铺天盖地的绝望与惊慌灌进他的身躯,群鬼的哀嚎与惊叫几乎将他的大脑撕裂。
【逃!逃!】
【跑!跑!】
【绿,杀!】
什么秦镇邪尚未反应过来,便觉一道劲风劈面而至。
那一瞬危机感油然而生。
若不躲开,将是死亡!
秦镇邪猛地睁开眼,四周一片昏暗,一道阳光从狭窄的窗□□进了屋内。他想站起来,但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好一会他才意识到那是君稚在他耳边嘈嘈。
“老秦,老秦你终于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事?”
“没,没有,咳咳。”秦镇邪下意识地摸向脖颈处,“坠子”摸到那颗碧玺坠子时,秦镇邪的心像被袭击一般,失而复得的喜悦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紧紧握着坠子,把它珍重地抵在额头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君稚几人都没见过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无措,卞三秋安慰道:“秦弟,没事了,坠子找回来了。”
半晌,秦镇邪说:“我以后永远不会再弄丢它了,谁也不能从我手里抢走它。”
他的声音冰冷而坚硬,决然无比。三人有些惊讶。卞三秋犹豫道:“秦弟,你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之处?”
“没有。”秦镇邪问,“怎么了?”
卞三秋指了指他的额头,担忧道:“你这有一道黑痕。”
“黑痕?”
卞三秋满面忧容:“这是鬼气侵骨的征兆。你原本就阴气缠身,又让鬼上过身,以致鬼气入体,刚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鬼气竟然侵入骨髓,发于表面,所以你脸上才会出现这青痕一般人到了这地步,早就重病缠身,十无活一,但秦弟你体质特异,加上九天阙符庇护,眼下看着还没有什么大碍。可要是到了鬼气夺魂的地步,那就是阎王索命,药石罔医了。”
君稚急道:“那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方法?”
卞三秋头疼道:“我也没有办法,幸好秦弟的身体暂时还不会出问题,咱们快点赶到娄京,请玉家人帮忙看看,他们家多的是灵丹妙药,一定有办法。”
“那咱们赶紧出去。”
几人离开茅屋,秦镇邪看到倒伏在地上的大树,不禁有些吃惊。君稚将树灵的事讲了一遍。秦镇邪皱眉道:“黑衣男人?”
他根本不记得自己跟那黑衣鬼打了一架。
君稚道:“我们到的时候那家伙已经不见了,兴许是被你打跑了。”秦镇邪心中仍有疑惑:“那红煞为何会帮你们?”卞三秋摇头道:“我们也不清楚。”
君稚道:“咱们要不要把那些官兵放出来?”
卞三秋道:“现在树灵已死,那些官兵也不会被捆住了,咱们还是先找到老奶奶跟马车吧。”
贵客
几人最后在一个废弃的院子里找到了马车,里面躲着老妇跟一个年轻些的妇人,两人都是被官兵抓去充当炊妇的。
她们说一进村就被灰雾遮住了视线,只听到官兵叫叫嚷嚷往前走,四周却摸不见人,她们害怕,就跟着马跑,最后进到了这个院子。两人在马车上躲了一夜,听到外头怪响不停,根本不敢出去,如今见了活人,两人不禁喜极而泣,道谢后相搀离去。
秦镇邪几人则往山坡上走,他们打算翻过这座山。路过村长家时,他们几乎认不出这栋房子了。半掉的门扉里野草已长了一人高,门上的红灯笼早被吹落在地,红纸破了,被风吹起一个卷。
卞三秋的符不够了,便想去里面找找纸笔。直之于是开路,几人进了大堂,满室灰尘翻飞。大堂中央有张木桌,上面有一卷黄纸。卞三秋拿起纸道:“这纸似乎还能用咦?”
只见纸上画着一个人像,上面写着三个大字。
【通缉令】。
君稚好奇道:“通缉令?抓谁啊?”
卞三秋念道:“刺客贺琅,年二十三,高近八尺,凤眼,黑发,好貌,肉腻骨细,语亮常笑,诡诈多言,善蛊人心。此人谋害王室,罪大恶极,现严教属县官令,集合查验乡里形状类贺琅者,必看不清了。”
“看来这就是县长当年要找的刺客,长得还人模人样的。下头好像还有一张?也姓贺,他兄弟?这两人胆子够大啊”君稚兴奋地招呼道,“老秦,你要不要来看看?这可是天颂五年的东西,离现在都快有七十年了!”
秦镇邪摇头道:“这屋里有点闷,我出去透透气。”
直之从屋里钻出来,说找到能用的东西了。几人就出去了,离开后鬼村他们又走了天,便看见了横山。
俗话说天下有四极,北劳西杈中横山,其中横山虽是四山中最矮的,但却处在南北往来之地,自古以来就是人烟繁华之处,因而最为有名。这里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当年仙鹤、长明国便是依靠横山与连国抗衡近半载。在这万里苍翠的横山之后,是肥沃的平原,在平原的心脏处横卧的最为璀璨明亮的宝石,便是娄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