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现在,书悦仍然能记住在对面男人落座之时,自己乍然抬眼那份掩不住的惊讶和错愕之感。
江斯淮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从布达佩斯两个偶然邂逅的陌路人到今天面对面坐着的一场相亲嘉宾,书悦到最后嗤笑出声来。
她没想到缘分会这样捉弄人,硬生生将两个不该有故事的人又聚到了一起。
书悦来到了港岛一家以梦境为主题的清吧,昏暗迷离的灯光,她盯着菜单上一排古典文艺的好名字看了会,没什么品酒的心情,随意点了一杯“黄粱一梦”烘托今日抓马心情。
上小食前,吧台的调酒师过来叮嘱她,“我们这款酒是爱尔兰威士忌哦,女孩子喝可能酒精度数有点高?您是一个人吗?”
“等会我朋友要来。”书悦心想再高的度数一杯酒还能高到哪里,她捻起餐盘里的爆米花,等人的间隙,百无聊赖地给明栗打电话。
这么狗血的事情她简直不知该从何说起,谁知道明栗越听越激动,最后直接在电话那头冲着她大喊。
“所以你睡完人家拍拍屁股回国,结果转头发现他就是你妈一直想要撮合你的那个男生?”
是这个道理。
书悦重重点了点头,烦得要命。
“如果早知道是他,我怎么敢在布达佩斯那样对他?”书悦一阵头痛,破罐子破摔说,“我睡谁都不睡他啊!”
明栗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直言这就是缘分。
她那边敲击键盘的声音乒铃乓啷,书悦皱着眉头问她,“你在干什么?”
“订机票啊,我要回国。”
书悦感动地说:“你果然是我的亲亲好闺蜜,快点回来帮我支招。”
谁知明栗一口回绝:“不,我只是为了回来吃新鲜一口好瓜。旧情人一朝见面,我倒是很期待你们的故事。”
果然还是指望不上,书悦端起手边的酒杯,眼神往外一瞥,看见人了,她立马说,“不跟你说了,我看见赵志远的车了。”
明栗:“你见他干什么?不会想复合吧?”
“我从来不吃回头草。”书悦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是一些珍藏版的画还放在他那,他和我约定好今晚还给我。”
挂断了电话,书悦坐在原地看着赵志远缓缓推门而入。
正是夜幕降临的时分,小小的清吧也是最热闹的时候,他穿一身不合群的定制西装,规整笔直地站在店门旁边,手臂下还拎着ontbnc的薄款公文包——印象里,应该是去年生日她送给他的礼物。
书悦朝他招招手,姿态还算大方。
“刚下班?”她这样寒暄道。
赵志远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书悦的脸上,他们已经有月余没有见面了,但她的脸上似乎还和在校园里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那是一张明艳而又生动的脸庞,在妆容与灯光的装点下本应该显得格外美艳,可在她的身上却有种不落俗的天真与娇俏。
是天真。
赵志远常常这样定义她,这是一种出生于优渥而与之俱来的天真,她时常笑着看着每个人,也很少生气,因为幸福的痕迹太多,所以生活里似乎没有太多可计较的地方。因此哪怕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她也没有像歇斯底里和他闹脾气。
她只是某一天拨通电话,用格外冷静而清醒的声音说——我想明白了,我们分手吧。
“这些天你过得怎么样?”赵志远顿了一下,“我听说你辞职了。”
其实不用听说,他们就在同一个办公室,地下恋情显然不是好滋味,但分开更不是一个好滋味。
无数次,他的目光徘徊在那个空下的工位怅然。
后来那里来了新的实习生,他还是忍不住目光落在那里,惹得那姑娘误会连篇,他终于才知道收敛。
书悦说: “对,感觉工作不合适。”
赵志远追问:“仅仅只是工作不合适吗?”
“人也不合适。”她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捞起酒杯一饮而尽,用一种玩笑的语气说,“当然,我说的这个人是我的带教律师,教不了我什么东西还总是贬低我,这样的工作实在没什么意思。”
“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你辞职吧?”书悦轻飘飘挑开他心中所想,“你放心,我不会是那种为了一个男人放弃工作的机会,我的意思是——倘若这工作真的值得,就算同你分手我也会继续做下去的。”
“对了,我的东西呢?”
赵志远把她的东西一一放在桌面上,他用明黄色的便签依次做了批注,每一样东西都不少。
书悦接过去大致看了几眼,东西都如原样,没有被人动过的样子,她抬头,看见赵志远的透明镜片里反射出手机聊天页面的消息。
他也真是够忙,快要凌晨也要回委托人信息。
但换句话说,港岛这寸土寸金的地界,哪个普通人不是24小时待命求生?
书悦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她推了杯水过去,“我看没什么问题了,你要不早点回去?”
赵志远关掉手机。
他站起来无言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又坐了下来,用一种晦暗莫深的眼神看着她问,“我们真的回不去从前了吗?”
书悦感觉头疼得更厉害:“成年人分手要体面。”
赵志远又说:“但我要同你解释那件事。”
“好,你说。”
“我承认我知道周筱筱喜欢我,我也因为她的喜欢获得利益,但我们什么都没发生,我早就告诉过她我有女朋友,但是你知道的,我们在一个办公室,我摆脱不了她,她的父亲是我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