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昭一边垂钓,一边留意着她这边的情况,看到她向后倒,在她惊恐地叫出声来的同时,已经向她跑过去了。
他三下五除二脱掉外衣,也跳入了水中。
好在他发现得及时,水流也不急,几分钟之后,她就被他拖回了岸边,扒着岸边的石头,又爬上来了,只呛了几口水,并无大碍,等她看着孔昭也平安上了岸,便往地上一躺,孔昭也在她身边躺下,两个人一起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起后怕着。
短短几分钟,她就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这是她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原来生和死的距离可以是一百年,几十年,也可以是短短几分钟,甚至须臾之间。
她躺在那里,想了很多很多。她忽然发现原来跟生死比起来,其他一切都不重要,那些她所担心的事情,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顷刻间,她便把之前一直犹豫不决的那件事做出了一个决定。
江水本就清凉,一阵风吹过,一身湿衣的鹿呦呦冻得瑟瑟发抖,缩成了一团。孔昭立刻起身抱着她回营地。
她缩在他怀里,紧贴着他赤裸的胸膛。她不知道等他得知了那件事之后,自己还能不能继续享受他的怀抱,便贴得更紧了些。
他低头看了看她,“冷了?一会儿到帐篷里就不冷了。”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说,“你刚才要是被水冲跑了,我找不到你了可怎么办?”
她肆意颠倒黑白,把孔昭给气笑了,“你这嘴还真是硬!真应该让你在水里再多泡一会儿!”
“你才舍不得呢!”
“你看我舍得不舍得!”
劫后余生,他和她轻松地开着玩笑,没有发现,她沾沾自喜的笑容下,藏着的那一丝丝忧虑。
回到营地,等鹿呦呦进了帐篷,孔昭跟她说,“你把湿衣服脱下来吧,我给你找个地方晒一下,天热,一会儿就干了。”
说完他从外面给她关帐篷门,她突然叫住他,“孔昭,我有话想跟你说。”
“怎么了?”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向她,她的表情看上去很严肃,和刚才判若两人,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像是在积攒勇气,过了一会儿才说:“刚才我掉进水里的那一刻,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很害怕。”
他叹了口气,责怪道:“现在知道怕了?那麻烦以后不要再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当儿戏了。就一条命,如果就这样没了,你不觉得冤吗?”
她摇摇头说,“我不是怕死。”然后忽然问他,“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她张口闭口地说这个“死”字,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他到现在也一直心有余悸。
“你说呢?你掉下去的时候,我也吓坏了。我救你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把你救上来,其他什么都顾不上。后来才有时间去想,如果你就这么没了,我该怎么跟周行交待,该怎么跟你家里人交待。”
他话语中的关切让她很感动,可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继续追问:
“我没问你这些,我只问你会不会伤心?”
他不明白她为何执着于这个问题,看着她异常固执的眼睛说:“会,会很伤心,非常伤心……”
他似乎还在寻找着能准确表达出他心意的词汇,倏尔她笑了,“你会伤心,我很开心。”
然后她接着刚才的话说,“我不是怕死,我怕的是如果我死了,你就算伤心都不知道该为谁伤心……”
她突然打了几个喷嚏,孔昭立刻给她拉上了门,“你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吧,里面有毯子,你先裹上,别着凉了。”
他说完站起来要离开,鹿呦呦又叫住了他,“你先别走,我还没说完!”
她的心很乱,可是她今天必须说。
她没有听到脚步声,知道他没走,然后继续说,“有件事我一直隐瞒了你,我其实还有一个名字,一直没告诉你,说出来或许你还有印象……”
她正准备把她隐藏了许久的秘密告诉给他,谁知他突然打断了她,“如果是这件事的话,那你就不用说了,我早就知道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走开了,没有留给她继续说话的机会。
鹿呦呦愣住了,原来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心忽然不乱了,彻彻底底地安静了下来。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开始脱衣服。脱到内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把它们裹在t恤里,一起扔到了帐篷外面的草地上,之后裹上了毯子。
她偷偷打开帐篷上的小窗户,看到他又回来了,并且已经穿好了衣服,连忙又把窗户关上。
这会儿她突然又拘谨起来了,刚才不顾一切的勇气完全消失了。她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走近、停住脚步、捡起地上的衣服,然后又走开了。
她紧张地期待着想要听到他跟自己说点什么,可他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了。她有一点点失望,甚至想他就是直接进来,她此刻也是不会拒绝的,可他没有这样做。
受条件所限,她只能在帐篷里干等着,身上一点点暖和过来。手机不在身边,也不知又过了多长时间,她听到他又回来了。这次她主动开口,“你把我的手机拿过来吧,太无聊了,我刚才就把它放在咱们钓鱼的那里,我的椅子上了。”
既然他说他已经知道了,那么说明在他心里早已经接受了她是她的这个事实,那她也就没必要再顾虑什么了,又心安理得地使唤起了他。
然后她看到帐篷门拉开了一道缝,他的手从那道缝里伸进来,手上拿着的正是她的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