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后,他傲骨贞贞,宁死不屈。于是那几个商人便联起伙来,三捆五绑,把他妻子和尚在襁褓的长子掳来了。
老狐狸就是这样的,他不要你的命,就是喜欢折磨你。柿子挑软的捏,小小孩童,那不随意拿捏。
商人很快把他的孩子收走,并扬言他要是不给他们一条活路,那这辈子也别想和妻儿见面了,大家一起撑个鱼死网破算了。
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不只上官远妻儿都在人家手上,就连他自己都在人家手上。显然他们也不是和上官远商量的。
官再大哪有家人的性命重要,上官远败的一塌糊涂,他一言不发,听那几个商人给他提建议。他挣扎了会,还是应下了。
商人怕他中途反悔,就放回他的妻子,至于那个小的就留在自己手中,当个保障。
上官远气到极致,却也不得不答应。能保一个是一个,就算不答应,也没有其他法子。
景霖算了下上官远上任期年,猜想到了那几个“老狐狸”是谁。他耐心地等上官远把这一堆陈年往事道出,捻着重要的问:“应了什么?”
是上官远情不自禁说的太多了,景霖的声音也冷了点。
一介官员被商人整的束手无策,还被威胁做了什么交易。这已经是违反淮国律法了,亏这上官远还说出来。
光是下属出了细作没处理干净,上官远的乌纱帽就该掉下!
不过这也说明,上官远是诚心要他帮这个忙了。
上官远被拉回几丝理智,激灵了下,语气依旧平稳,只是在景霖耳中,就尽是颤声了。
“他们和我保证日后再不走私,只要我每月供给他们一条官道,行个方便而已。”
这简直是蹬鼻子上脸了。
景霖知道他们大胆,没想到这么大胆,算盘珠子直接蹦到官员眼前来了。
“上官大人。”景霖手指轻叩桌沿,面无表情道,“与商贾勾结,这罪不是一般小。”
公为私用,可见上官远这人行事也是大胆的。
景霖不得不提醒上官远:“大人,你可知今日同我讲这些,只要我往上一禀,你家的命就会没了。”
“自然是知道的。”上官远回道,“我这些年一直在和他们斡旋,官道也是能关则关。他们出入拿出的信件皆是假的,这事只要你我不说,那就和我毫无关系。”
上官远当初被放出来,立马就清查了自己的府邸。再者他一直在收集这伙老狐狸的勾当消息。
在这些事情上,他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
至于他为何拖了这么久还没把证据打包上奏。是因为他的孩子还在他们手上。
“景相,此事其实是我有求于你。”说罢,上官远竟要下跪,被景霖阻止,他继续说道,“我知道卸职并非你本意,只是没有契机回职。在下恰好有一纸状书可助大人一臂之力。只求大人能将我孩子救出。”
这群老狐狸一直盯着风声,只要上官远有动作,难保他们不会立刻对孩子下手。老狐狸头掉的速度和他孩子头掉的速度,想也不用想。
“怎么说呢,这个忙我是真的难帮。”景霖面不改色地吃茶,开始婉拒。“连上官大人都被威胁住了,不难想象大人手下那些官员,究竟有几个还是清白的。你这不只是要我帮你救回孩子,你这是要我帮你釜底抽薪,把这块地方的杂碎一并除了。”
上官远并不言语了。
孩子确实是小事,他在当初被放回来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孩子多半是凶多吉少了。一年才准见一次面,狸猫换太子简直不要太容易。
主要是近来那群人又开始猖狂了。
既他不动声色地把官道调小调偏后,那群人也意识到了什么。说往后不再走私肯定是假的,他们就靠这个谋生,怎么可能口头之语就不干。见上官远又要把他们往绝路上逼,竟连通了他底下那些小官员。
现在他和那群人处于一个十分微妙的状态,就像一根被拽的死紧的弦,一头是官员,一头是商贾。
只要他们谁动了一下,这个江南就会乱套。
且不说被商贾玩的死死的小里正,走私这件事。就是谁碰上谁削脑袋。可能还不等他把罪行一并上报,那些商贾便会连通小官员来刺杀他。
“我这有份名录,何人牵涉其中,何时牵涉其中都有记载。”上官远把自己多年打探而来的情报递给景霖,“他们的结局,全在景相一念之间。”
要么是继续放任,由他们为非作歹;要么是依照律法,打入大牢。
景霖翻了一遍:“怎么上官大人不在其中?”
上官远说:“在此事中,我只是个边缘人物,再者自我递上这一纸状书时,我就已经有功了。”
“为民请命,乃百官心之所向,这些商贾猖獗,百姓民不聊生。”上官远继续说,“我倒是不怕做,只是单我一个人,是斗不过那么多人的。总有人的眼睛比我快。”
景霖把册子摆好在桌上,依旧推脱:“上官大人,我身上的眼睛可比你多。”
“我会为大人安排身份。”上官远坚持不懈,“确保万无一失。”
景霖似有些玩味地盯着上官远的头冠。
这真是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十指不沾阳春水。好事坏事都让他来做,而自己尽可稳居府中坐享其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据下官得知,景相还有一桩冤案。”上官远见景霖不为所动,只能抱着试试的心态说出这番话。他手心处涔汗,喉间滚动一轮,说道,“这桩冤案的主谋,就是商贾之家中名头最响的——豫州金玉付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