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素口目怔愣,忍不住抬眼看他。
她被连夜带到谢家,以为进门就是诘问,是指责。
可在客厅老者的怒火全冲谢琛去了,问她话的时候面上威严,口吻却缓和放轻。
和中年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审视却并不刺骨,好像只是单纯想看看她,没有与她为难。
现在谢琛的弟弟更加亲和,一进门就像是跟她站在同一个壕沟里的战友。
温素讷讷,有些不习惯这份没由来的亲近。
谢征看起来丝毫不在意,“王三那孙子学我之前,我一直觉得我性格挺好的,直到看他这些年犯浑干的那些事,我都想上去踹两脚。”
温素抿唇,不觉王三学他,王三在她看来像梦魇魔怪,跟眼前亲近的年轻人一点沾边的痕迹都扯不上。
谢征拎起桌子上茶壶,给温素倒水,“温小姐今年二十七?”
温素又是一愣,她笨拙刚跟上上一个问题的思路,他好像就横跨思维来到另一边,她有些无措,只能点头。
“那我今年刚好而立,你算我妹妹。”
温素慌得摆手,周皋见面就喊她妹妹,声调吊儿郎当一听就是玩笑话。
可眼前谢征不是,他神色认真,下一秒就能掏出族谱将她写上去一样。
温素以前应付张应慈,面对谢琛都能找到一点脉络,说话的时候思维还在。
可面对谢征恍然无用,他太跳跃,问题之间没有逻辑,没有关联。
温素只能被他带着走,他问出一个问题,就回答一个问题。
慢慢的她像一张弓弦,崩到极致,崩到自己迷糊。
谢征见绕圈子差不多了,就将水杯塞进她手里,“二哥……有跟你聊过以后吗?”
这个问题太敏感,温素一下子清醒。
谢家叫她来,就是因为她插足谢季两家的婚事,谢征现在这样问,是试探她吗?
温素手脚冰凉,“没有。”
谢琛没有说过,她自己也不想再有以后。
谢三目光停留在她眼眶上,红彤彤的,强憋着一汪眼泪,是个内里跟第一印象贴合的柔弱人儿。
他按下心中愧疚,不远处院子的灯火重燃,明亮的光线冲上夜空,谢三一愣,这是……老爷子院里所有灯都打开了?
下一秒连温素也察觉异常,微弱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传来,还有老者苍老急促的喝骂。
她惊得从凳子上站起来。
谢三了然,笑着拍她肩膀,“担心二哥?不怕,老爷子习惯见面一抽,抽都抽完了今晚不会再折腾他。”
他抬脚几步到门外,在温素惊慌的眼神中几番迟疑,“温小姐,谢家……不会伤害你。”
门关上的那一刻,温素发现这房间隔音很好,那已经渐渐大起来的哭声,一丝不落被关在门外。
她跌坐在凳子上,纷乱的猜测里最让她害怕的,已经被谢征一眼否决。
第二天一早,保姆送来餐饭,临走时关上门笑着同她解释,“您别在意,这不是限制您的人身自由,谢家不兴那套。只是前院发生一些私事,不好外传,您多担待。”
温素艰难笑了一下,算是回答,心中却更慌了。
室内寂静的只剩她的呼吸声,温素忍不住跟着一声一声数着,不防备趴在桌子上睡过去。算起来她从昌州开始一天两夜没有睡眠,已经是强撑到了极点。
再有意识时,口鼻先入,淡淡的烟草味夹在厚重的独特味道里,温素至今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形容这股味道,却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深入她灵魂,直到现在她只是闻着就安稳下来。
谢琛抬腕看表,离他来只过去一个小时,“昨夜没睡?”
温素闭着眼,没有回答。
谢琛摸着她的背,一时也没出声。
她凝血功能差,皮肤又白,他在床上孟浪一点,她身上就青紫遍布。现在素白着一张脸,眼眶下的青乌浓重到像被人打了。
谢琛一寸寸拂过背脊,“害怕吗?”
温素心窝拧了拧,一股描述不了的滋味在杂陈,她沉默着不知道该摇头还是该点头。
谢琛心头涌起一股歉疚,他要留在昌州找的借口是她,着手查杜建平的切入点是她,用来搅浑水的公司也用的是她的素津。
她清清白白被他私心拖下泥潭,现在又被强硬带到京城。
他低头吻吻温素的长发,是他亏欠。
温素慢慢睁开眼,语气凝涩,“你……你的伤……”
谢琛笑了,“不碍事,昨晚老三没跟你解释?”
温素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