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魔池是天地孕育所生,天地不灭,泉眼不枯,整座夜城都仰赖它的滋养,因此它的再生能力很强。”
栾易山不咸不淡地解释着,曹若愚“啊”了一声:“这再生之力,也包括这些砖瓦吗?”
“谁说这些,就一定是砖瓦?”栾易山瞥了他一眼,似乎意有所指,曹若愚一个激灵,就听对方幽幽说道:“小心有东西把你拖进地狱。”
曹若愚:“……”
栾易山先于众人走了进去。
燕知身子一晃,也跟了上去。
施未拍拍自家师弟的肩膀:“不要怕,小若愚,这里没有鬼。”
曹若愚耷拉着眉毛:“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话没说完,施未、历兰筝和孙夷则都已继续前行。见状,曹若愚便没有再细说自己的顾虑。
只有他背后的剑灵,默默冒了出来,贴在他耳朵边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曹若愚惊了一下,不管多少次,他还是习惯不了这位小兄弟的神出鬼没。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小声回答着:“我心里不安,感觉大师兄和师父,可能会遇到很棘手的问题。”
他顿了顿,像是在认真思考某个很严肃的问题。剑灵不再与他搭话,而是重新钻入剑袋之中。
破开三道断墙,就见点点烛火摇曳,浮光微冷,潮气弥漫。
栾易山第一个站到了阶下。
叶星坐在聚魔池边,割破的伤口正在慢慢愈合,见到他们来,并没有露出半分意外的表情。曹若愚看见他苍白的皮肤上,那些斑驳怪异的纹路,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成一块一块的了?”
那些纹路,看着就像一道道的裂痕,被那毫无血色的皮肉一衬,就像深深刻进了躯体之中,使叶星整个人都不太完整,好似被切碎的肉块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叶星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注视着来人,口唇轻启:“一,二,三,四……”
“剑不够。”
他道。
孙夷则神色一凛,只见叶星轻轻抬手,食指在半空中点了点:“全是小孩子,力量也不够。”
他半仰着头,目光下移,还是那不可一世的模样:“小山,燕知,我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当真不肯与我合作?”
他不再说“臣服于我”之类云云,反倒自以为是地后退一步,只说“与我合作”。
栾易山不为所动,平静地说道:“我其实不愿意卷入这场纷争。”
曹若愚愣了愣,偏过头去看了他一眼,叶星哂笑:“哦?那现在又是为何站在他们那边呢?”
“你知道,我是做人命买卖的,只要入了我的账簿,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一定会完成这笔交易。”
叶星眉头一挑:“你不要告诉我,你是和纪怀钧做的交易。”
听到这个名字,历兰筝的脸色明显不大对,她也旋即看向了栾易山,似乎有些急切地,要从对方身上得到印证。
可栾易山只是淡淡地说道:“斯人已逝,无可奉告。”
历兰筝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忽地松了下来,却又说不上是轻松,还是落寞。叶星闻言,低低地笑着:“栾易山,你比纪怀钧,更让我看不透。”
“不过,我与他斗法数十年,也算是知己知彼。”
叶星的眼神一一扫过那些年轻小辈,几人不敢掉以轻心,紧握着手中长剑,严阵以待。
叶星忽地笑出了声,他头一歪,只听“咔哒”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径直断开了那般。
“那天也是这样吗?”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施未,“那天你们去到海边,也是这样打碎了我放在那里的石像?有没有听到这样的响声?”
施未蹙眉:“不记得了。”
他被飞溅的碎石击中,接着就昏了过去,很多细节确实已记不太清。
“我就知道,纪怀钧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你们去打碎我的石像。”叶星的目光落到了历兰筝身上,“所以我特意做了个假的,灌入我的真元,以假乱真,并以此为饵,埋伏你们。”
“可惜,你们居然没有死,还害我白白浪费了许多力气。唉,现在想想,真是失策。”
叶星叹着,摇了摇头,“咔哒咔哒”两声,断开的东西似乎又被重新接上。
曹若愚听完他这番喋喋不休,猛地想起来一件事,他道:“乔序对我说的,一直都是雷场中央的石像,他没有提起过海边。”
“哼。”叶星声音低了下去,有些沉闷,“所以我也很奇怪,从之后你们的种种动向来看,纪怀钧并没有上当,可若是如此,詹致淳又为何要带你们去海边?”
他手一伸,指向了历兰筝:“你来回答。”
“不知道。”紫衣姑娘冷冷应着。
“身为纪怀钧的弟子,连自己老师的心思都猜不到,可悲啊。”
叶星展开双臂,向上天祷告似的,举起双手,活脱脱一个疯子。
“纪怀钧,你总不能是专门让你的弟子去送死吧?若是这样,那你我,又有何区别?”
他说着,忽然捂着脸,“咯咯咯”地笑起来,身上那些裂纹抖落出些许鎏金色的粉末,慢慢散落在他的脚下。
“谁能猜到纪怀钧的心思呢?”栾易山缓缓开了口,“说不定他只是让历姑娘代他再去看一眼他出生的地方。更何况,就算那是假的,毕竟也注入了你的真元,想必你也受伤不浅吧?”
笑声戛然而止。
叶星猛地撒手,指着栾易山问道:“你,你究竟和纪怀钧做了什么交易,能让你这般尽心尽力?是生命,是灵魂,还是他的来世?他死得那么狼狈,还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