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当时便慌了,想着老天爷竟这般不容我…”陈吟哽咽着说道。
夜半三更,唐升河在小院儿水井旁磨刀的声音分外明显,一声一声,像是死神敲在谁的心门上。
陈吟只是个柔弱无力的弱女子,自是没有那个本事去反抗一个成年男子,所以当下她唯一的想法便是跑!
所幸天无绝人之路,陈吟在屋子里病急乱投医的查看了一圈之后她发现靠后院的杂物房挨着的窗户没有封死,可以打开,于是她便翻窗而跑,“…天太黑了,我好不容易翻了出来,方在后院里走了两步便一脚踩空跌进了一间密室里…”
夜落时分,后院忽然出现了个人又忽然消失,正好对上了邻人口供。
“那密室灰尘很多,连同着一条弯弯曲曲的路,民女实在是被逼到了绝境上,只得沿着那条路一直走,走了不知道多久,终于看到了一些亮光,结果一出来便是在长眠山脚。”
“我心里怕,但在山上怎么也绕不出来,加上路滑摔断了腿,行动不得,饥寒交迫之下便晕了过去,醒来后便被大人给抓了回来。”
陈吟的描述很细节,加之她那副落泪不止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
四下旁听之人无不为她这悲惨遭遇感到痛心,更有邻人怒骂唐升河之畜牲,禽兽,不配为人,还有的女子妇人更是听落了泪,戚戚然也。
就连生姿都绞着手帕,哽咽着:“真是好惨…太惨了……怎么天底下这些倒霉的事儿尽被她给遇上了?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可怜她一天好日子都没有过过,还莫名其妙的被卷到了这里杀人案里来…”
生姿哪哪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真情实感了一点。
顾盼听后没忍住,掠了她一眼,没表情道:“你总这般好骗?”
太蠢了。
生姿不解:“谁骗我了?”
顾盼又瞧了她一眼,没说话,然后默默的转过了头,继续看着院中跪着的陈吟。
而生姿见顾盼这番后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她虽感情来得快,但也去得快,加之此前客栈小吏案的事儿给她点明了“人生在世,万不可只瞧表面”,是以,当下她一听顾盼的话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再转头看了看坐院檐下的自家小姐与那不好惹的尘大人,二者的脸色如常,没有半分悲悯之色,心中便明,又耐着性子继续听下去。
陈吟的口供其实说到这儿也就差不多完结了,谢酒作为主审之人也在此时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然后问道陈吟:“你所言,可有证据?”
堂上审案自是要讲真凭实据,那能三言两语的就结果。
陈吟犹豫地答道:“昨夜我睡的那屋的后窗上应当还有我留下的印记,大人若是不信,尽可派人去查。”
谢酒:“我信你确然是从窗中翻走而逃的。”
陈吟松了一口气,但那口气还没有松完,谢酒又道:“这钱,你如何解释?”
她那一张老尼姑脸上波澜不惊,问话的语气也是极为平静,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陈吟便道:“是…是那唐升河强迫了我后给的,他说,他说他给了钱便不是强迫,而是…而是嫖……”
上梁国对强奸案判得极重,轻者流放,重则斩首,但对嫖妓便要松泛的多,尤其是双方自愿的情况下,官府大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那唐升河便是打的这般主意。
挺熟络的。
说着陈吟的眼眶便又是一红,向来是她这良家女子受不了这屈辱,呜咽着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掌心中,好生可怜。
谢酒不闲不淡的“哦”了声,又问:“那唐生南之死,你如何解释?”
陈吟一怔,不解其意,抬头问道:“大人想要民女如何解释?”
谢酒:“若你所说,你与唐生南当夜乃同宿一屋,既如此,你翻窗逃走——她未曾发现?”
翻窗那么大的动静,就算唐升河喝了酒在院中没有听到,睡在一个屋里的唐生南无论如何也会有所察觉。
但偏偏唐生南毫无知觉,甚至还命丧当夜。
“她…她上镇卖女红,一来一回好生疲惫,想必夜里便睡得死了些。”陈吟答。
这倒也不奇怪。
“果真如此?”谢酒如墨般的眼睛盯着堂下陈吟,问道。
后者被她一盯,身子一缩,没说话。
谢酒目光如电,再度问道:“陈氏,你所言,果真如此?”
陈吟抖着声音道:“……对,就是这般。”
然后宋卿卿便看见谢酒似乎是轻叹了一声气,眉目之间也有一些惋惜,“也罢,那便让本官来说。”
谢酒道:“你昨夜与唐荣全一家相遇并非偶然,乃是刻意而为之,是也不是?”
陈吟张口就想否认,而谢酒却抬手止住了她:“你说你此前于紫山庙中被唐荣全强迫,期间还受到他的殴打,后者事后更是给了你钱,以当嫖资,你怕他会再回来,是以,你才逃出紫山庙,奔赴夜路,想等来日报官对么?”
“对…”
谢酒隔空指着陈吟的嘴角道:“既是如此,那你嘴角之伤应当淤肿而泛青,而不是红肿发破,昨夜至此已过十二时辰,人体代谢夜里稍缓,是以,人们时常会感觉睡了一夜起来后受伤之处发青发肿,其实只因血液下沉,淤而不通导致。”
“但你身上的伤,分明是新伤,而且——掌印拇指之位在下。”
只有自己扇自己的时候指印才会是反着的,谢酒分明一早就看出来了,可她却偏要等着陈吟把谎话说完了才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