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营帐内,屏风后是沐浴的佳人,今夜的酒是有些过了量的。
待乾隆沐了浴回到榻上,魏芷卉已经有些昏沉了,低声嘟哝着:“腿疼。”
乾隆小声地驳了一句:“娇气。”
他把人揽在怀里,温暖的手掌替她轻轻地揉按着腿,缓解着疼痛,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罢了,本就是没怎么骑过马的人,今儿是真累了。他抬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红晕淡了些,他轻笑一声,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嘴角。
不知怀里的人是不是察觉到了,又或是听到了他的笑声,竟轻声哼唧了两声,似是抱怨。
乾隆宠溺地摇了摇头,轻轻地伸手扯下了帐子。
而此时,皇后的营帐内,灯火也才刚刚吹灭。
“令妃那儿,歇下了?”皇后问着容觅。
容觅点了点头:“皇上下了宴席便去了令妃那儿,听说令妃烤了鹿肉,周围都飘着香呢。”
皇后闻言,侧卧在床榻上,众人皆知鹿是君王的象征,却无人知晓,鹿也是男女爱情的必备信物。
她自嘲地笑了笑,只怕赏给她是因为她是皇后,赏给令妃,是因为她是爱妾吧。
人人都说自孝贤皇后崩逝后,她变得受宠了,便是翊坤宫也看着不
似往日那般朴素了,变得奢靡,可她如何不知,所谓得宠,不过是一个“嫡”字罢了,所谓豪华的宫殿,左不过是因为皇后的位置罢了。
她想起今晚的宴席之上,乾隆并未饮多少酒,便是御厨备下的膳食他也没吃几口,兴许,在得知令妃身子不适的时候,他就已经了然了她是装的了吧,也了然了令妃在做什么吧。
宴席过半,只剩歌舞和各人的寒暄,他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先行离场。原先她是信了的,可直到乾隆走后没多久,她看到了角落里张望着的初菱,似是没望见自己要找的人,初菱很快便走了。
再后来,宴席结束,帝后的营帐是紧挨着的,可此刻,乾隆的营帐,只有微弱的烛光。再一问,她便知晓了令妃那儿飘香的肉味。
她不知道太后知不知道令妃装病一事,她知道太后不喜令妃,但她不是孝贤皇后。
别人有少年夫妻的情谊,可自己没有,她得转圜,她得在这后宫无数的人中间转圜,去得人心。
容觅伺候多年,自然了解自家主子的心思,轻声问道:“娘娘是在想怎么和太后说吗?”
皇后叹了口气:“太后未必就不知道令妃是装的,烤肉这么大动静,又岂是能瞒住的?”
“那娘娘打算……”
“有什么好打算的,横竖替她圆过去就是了。”
于皇后而言,令妃不是个令她讨厌的人,嘉贵妃跋扈,纯贵妃温婉,不管是宠爱
还是什么,这宫里头总要有人能牵制着嘉贵妃,既如此,她也不是不愿意捧着令妃。
———
木兰秋狝的返程之日定在了九月初十,也是重阳节的之后一日。
重阳佳节,乾隆早早地带了后妃前往太后的住处请安,太后看着底下的一众后妃,还有身边绕着的几个阿哥公主,和敬公主更是带了小世子前来道贺。
这一四世同堂的景象落在太后眼里,很快转为了脸上那慈祥和蔼的笑容。
“虽是在木兰,但各宫娘娘们的贺礼却是一点没落下,昨儿就已收到了,太后看了高兴得不得了呢。”福芳在一旁说着。
魏芷卉坐在底下安安静静的,重阳贺礼她自是也送了去的,一柄岫玉如意和一对粉彩茶叶罐,另外还亲自做了重阳糕送去,她也不管太后现在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反正自己表面功夫做到位了。
“重阳节虽是在宫外过的,但该有的礼节还得有,儿子已经下旨,给皇额娘加徽号康。”乾隆顿了顿,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前些日子宫中传来信件,儿子看过,舒妃与几个常在答应虽说人不在皇额娘身边,但孝心却是在的,说是重阳节的礼虽不能到,但也在宫中为皇额娘祈福了,还说这节礼,待回銮以后再补上。”
听到舒妃这个有了身孕的妃子,太后心里也是高兴得,忙说道:“何至于,她如今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将养才是。”
“皇额娘
放心,舒妃的信也有给臣妾的,信中提到,太医说胎象稳固,只是反应大了些,细心调养便好。”皇后闻言说道。
魏芷卉坐在底下,她倒不是没收到信,只是信里的内容与他们的并不相同罢了。
众人陪着太后在营帐中坐了许久,相谈甚欢,直至快到午膳的点才散了场,太后留了帝后与和敬公主一同用膳。
魏芷卉回到营帐,桌案上已备下了午膳:白灼斑节虾、椒盐排骨、清炒西葫芦、清蒸鲈鱼、红油凉粉、卤鸭爪、凉拌黄瓜木耳。一应皆是她往日爱吃的。
她刚坐下,含云又神秘兮兮地从后头端来一个碗放在案上。
“娘娘,这是奴婢求着高公公教奴婢做的面。”
魏芷卉看了一眼,看样子碗里只有一根面,但旁的却是不曾漏下什么,胡萝卜、青菜、香菇、荷包蛋、火腿,一应俱全。
一时间她竟有些感动,这个看似撞了日子的生日,却还有人记得。
舒妃的信里,其实有两封,一封写得古色古香是给外人看的,另一封倒是写得随性洒脱,是只有他们俩能看懂的信。
往年的生辰,乾隆都会提前一天派人将贺礼送来,可独独这一次,至今未有消息。
魏芷卉无声地叹了口气,正要先吃面,李进从外头进来:“娘娘,皇上说,今日申时要您去见他。”
李进难得地面色平静没有丝毫笑意,一时间让魏芷卉有些不解,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
“奴才不知。”今日的李进好似变了个人,这般的惜字如金,油盐不进,说完这四个字便退了下去,倒叫魏芷卉有些慌神,却是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哪件事情做错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