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被老人的恸哭所惊悸,或许是为江小鱼眼中的涟漪所共情,季妄安在一刻,深切地察觉到了自己所犯的弥天大错,他对着老人的方向跪了下去,一如拉斯柯尔尼科夫亲吻过大地。
亱阑便在这时来到了江小鱼的身边,她轻声开口问周旭外婆:“您还好吗?”
周旭外婆像是突然老了十岁,背脊佝偻着说不出话来。良久,她才抹了把脸说:“江警官,回去吧。”她忽视了亱阑的问题,也不想理这个犯人的母亲,兀自走了出去。
江小鱼看了下亱阑,女人身后站着几个人,看起来像是季家的佣人。她眼中情绪复杂只是温婉开口:“麻烦江警官了,后面我们再联系好吗?”
他点点头,追了出去。
再次遇见亱阑是在市医院的大门口,很好的日子,周旭外公的手术顺利,洛溪也康复出院。
他将拉布拉多还给洛溪,随后坐上亱阑的车,与她坐进了一间小咖啡馆里。
“江警官喝些什么?”她的笑容很纯粹,和之前看见时差别有些大。
江小鱼盯着菜单上花里胡哨的饮品名犹豫半晌,最终选择了一个经常在同事嘴里听见的名字——冰美式。
亱阑像是有些讶异,随后弯了弯眼睛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转头对江小鱼开门见山地说:“江警官,你是那只小黑猫吧。”
身份暴露带来的害怕让江小鱼僵了身子,条件反射就想跑。
“你不用担心。”亱阑笑了一下,她将颊边的发丝挽至耳后,“我不会告诉亱莲的,也不会干扰你的工作,我说到做到。”
江小鱼有些紧张地蜷了蜷手指说:“那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事先说明,你若以此要挟的话是犯法的,我是国家公职人员,我所做的这一切均受国家法律法规保护。”
他虚张声势的样子实在是像一只炸毛给自己造势的猫,亱阑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别紧张,我只是想感谢你。”
江小鱼一脸懵:“感谢我什么?”
“感谢你把季妄安送进了监狱。”
服务生端着餐盘走来,她将一杯有着好看拉花的杯子放在江小鱼面前,“还要谢谢你和亱莲做朋友。”
江小鱼呐呐说不出话,既震惊又茫然,好一会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她喝东西的样子很文雅,江小鱼形容不出来,但很像电视里看见的那些封建人家的大家闺秀。
“人犯错当然要受罚。”她的话音有些冷:“更何况是原则性的错误。”她放下搅着茶杯的勺子,面上又挂上了笑:“好在他丢得是季家的脸而非我亱家的脸,不说他了,亱莲最近怎么样?”
她的话题转变之快让江小鱼应接不暇,他努力想掌握节奏可依然被她带偏道:“挺好的?”看起来风度翩翩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应该挺好的吧……
“那就好,麻烦江警官多管管他,毕竟他长到三十多岁,身边也没几个朋友。”
“怎么可能?”江小鱼诧异:“亱先生那么优秀。”
“慧极必伤,至刚则折。他太过聪明,有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傲然,谁能和他真心处到一块去?”
这说的是那个温和的亱先生吗?江小鱼犹疑,怎么她说的和自己看见的一点都不一样?
“我觉得他很好。”对比起眼前奇奇怪怪的亱阑,于他而言亱莲简直好得出奇了。
“他当然很好。”她又无比认同地赞同了江小鱼的看法,随后带着点真心实意般笑着示意江小鱼喝咖啡:“尝尝?”
江小鱼端起茶杯稍稍抿了一口,感觉还不错,甜甜的,奶味也很重。
“合胃口吗?”亱阑说:“冰美式太苦,我猜你应该会更喜欢焦糖玛奇朵,所以为你换了杯。”
江小鱼没说话,但他察觉到了,不管她的行为有多奇怪,都改变不了她是一个很强势的人这一事实。即使他点的是冰美式,但只要她觉得他不会喜欢,那她便会直接换掉。
她将江小鱼送回公安局,临下车了,她说:“我不会将你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也不用你再帮我做别的事,再见,江警官。”
江小鱼站在原地吃了一嘴尾气,灰头土脸又莫名其妙地回了办案处,想了想还是觉得搞不明白,思考良久,将事情告诉了金戈。
“我已经查到了。”金戈半眯着眼抽了口烟:“她在几年前遭遇到了一起意外,当时是一个变形人救了她,所以她才知道了关于变形人的事。”
“我还是不明白她对于季妄安这事的态度……”
“你管呢,估计又是什么豪门辛秘,反正只要不杀人放火就不关我们的事儿,当她是个神经病就行了。”
江小鱼抿着嘴打了金戈一下,“不许你这么说她。”太不尊重了些。
“呀呵——”金戈拿烟头丢他,“没大没小的,敢动手打师父了?”
见江小鱼真的要生气,他收敛起无赖样,懒洋洋道:“好啦,季妄安的案子判都判了,也不怕再出什么风浪。她那边我会找人留意的,当下还是关注蒋飞的案子吧。”
见江小鱼点头,他嗤笑了一声:“考虑好了就赶紧给我滚回去看资料,明天就开始负责蒋飞这事儿。”
蒋飞死亡当天所在的里德欧广场不仅有万氏寰宇的乔迁宴,还有一场小规模的奢侈品牌的商业演出,而这场演出的表演者恰巧是杨菓本人。
而就在江小鱼磨爪握拳给自己打气打算接近杨菓之时,没曾想竟看见这人进了墨兰府的大门。
小黑猫回想起刚刚杨菓看见亱莲时那秀丽热情的模样,板着脸蹲在院子门口,莫名有点不太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