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知同就假装听懂地嗯嗯几句,防止她哭,即便她说的那些话,在方知同听来像天书一样晦涩难懂。
等走到近处,方知同才算彻底弄明白,原来小家伙念叨了一路的爪爪船船,居然就是游乐园里常见的旋转飞车。
不同形状的小飞车通过支架连接在中间的主干上,伴随着欢乐的音乐小飞车旋转加快,或上升或下降,很吸引小朋友。
方知同看一眼时间,距离下午的拍摄开始只剩大约两小时,而他还没有吃午饭。
他先抱糖豆儿排上队,让小孩子安静下来,然后自己才能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把这么大只的暖宝宝平安交给她家里人。
小家伙的心情看起来好多了,也不再要求方知同一直抱着她,而是主动提出自己下去走一会。
方知同放她下来,目光落在她手上的儿童手表上,聪明的脑子转得飞快,“你那个手表沉不沉,要不要叔叔给你拿一会?”
合照
“好啊。”糖豆儿乖乖地把手表交出去,自己扶着围栏,蹦蹦跳跳地玩。
方知同松了一口大气,心想这个年纪的孩子果然还是好骗的。
他背对糖豆儿,悄悄拿起她的儿童手表,打算查查她家里人的联系方式,无奈手表显示锁屏。
“你是不知道密码吧?”糖豆儿的声音突然从脚下钻出来。
方知同一低头,才发现这个小不点神不知鬼不觉又溜了过来。
“那你可以告诉叔叔吗?”方知同眼见被拆穿,也不再瞒她,而是蹲下来,好好说。
“不可以哦。”糖豆儿眼睛扑闪几下,狐疑地盯着他,“你是要给我家里人打电话吗?”
“谁说?”方知同试图狡辩。
糖豆儿摇摇头,“如果是的话,就不可以哦。”
“为什么?”方知同没懂。
“妈妈说家里的电话是不可以随便告诉别人的,很危险很危险。”糖豆儿昂起小脸,满脸严肃。
“哦。”方知同这才明白。
这个小女孩的妈妈教得没错,如果在外面真的遇到坏人,很可能会通过这样的方式,盗取电话进行诈骗,确实很危险。
“可是如果不给家里人打电话,他们一会怎么来找你呢?”方知同继续问。
“有手表就可以找到我呀。”糖豆儿忘记“定位”两个字怎么说,就指了指手表上的地图标识,“用这个就可以。你不要担心。我们先玩嘛,一会等她们过来,就不会让我和你玩了。姨姨和妈妈都说,不要跟陌生人一起玩。”
“好吧。”方知同被这孩子有理有据的一串话弄得没脾气,只好把手表还给她,先陪她继续排队。
很快轮到他们时,站在入场区的高马尾大姐姐,正在情绪饱满地指导着各位小朋友“上车”。
糖豆儿经过,大姐姐忍不住蹲下来抱了她一下,然后起身对方知同说:“yourdaughterisbeautiful(你女儿真好看)”
“i&039;rryshe&039;snotydaughter(抱歉,她不是我女儿)”方知同连尴尬地解释。
“oh,isee,youtbeherbrotherorheruncle,rightyoureyeslookalostthesa(哦,我知道了。那你一定是她哥哥或叔叔吧,你们的眼睛长得一模一样)”
方知同愣了下,等把小糖豆儿安全抱到她喜欢的粉色小飞车上,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
确实好熟悉,但又说不清是怎么个熟悉法。
不完全像他,只是熟悉。
再仔细打量起来,好像不只是眼睛像,整张脸,整个人,就包括这身穿搭和她身上的小挎包,都很熟悉。
是童话喜欢的风格,方知同记得很清楚。
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他可是才下定决心,要和童话一刀两断的。
为什么老天这么不长眼,非要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他的生命里曾经来过那样一个明媚的人,但已经离开他。
现在只是看着糖豆儿这张脸,方知同的眼泪就难t以自控地返了上来。
他偏过头,不再看身旁的小团子,而是看着远处的风景,努力做着深呼吸,平复心情。
单是看着风景还是很好的。
缆车越过遥远的海面,过山车的环形结倒挂半空,几乎和天上的云朵一样地高,乘坐过山车的人们发出一阵阵尖叫。
年轻又有活力的样子,和他现在的心境格格不入。
他也不是一直活得这样死气沉沉。
十九岁那年旅游,他和童话也去过一处游乐场。
当时的方知同看着过山车,说不出地心动。但最后还是放弃。
他知道童话的身体不能坐,如果她不能一起坐,自己一个人上去好像很不合适。
那时候他们才在一起没多久,但方知同已经下意识地将两个人绑定在一起。他相信他们一定会结婚,以后的每一件事都会一起做,未来的命运也会紧密相连。
他想过所有他们可能分开的情况,求学、工作、生病住院,其他的各种自然情况不可抗力,甚至早有预料童话会变心,但就是没想过,有一天童话会背叛他们的婚姻。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溢出眼眶,他顾及旁边的孩子,强忍抽咽,只是用手把泪水擦干,装作眼睛被太阳光刺伤的样子,默默从包里拿出墨镜戴好。
旋转飞车开始出发,装置启动发出欢快的音乐。空气中回荡着同一组玩耍的小朋友们银铃般的笑,还笑得此起彼伏。方知同从来没觉得那些笑声这么刺耳这么嘲讽,好像全世界的所有笑声都在他周围立体环绕。
他心里不痛快,好在旁边的小团子一笑没笑,非但没笑,反而随着小飞车的升高,突然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