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意感受到自己的衣衫都被浸湿,面上不显,却也有些无能为力。
他只听见宋母闷在他身上嘟囔地说着:“小意,我亏欠你们兄弟两个的太多太多了……我怎么办?小意,我该怎么办?”
她恨她自己做了这么多错事。
她不曾强硬地将宋知念也一同带走,造就了宋知念一生的悲剧。
可她远赴镁国赚钱、再婚,生下第三个孩子后,将所有的母爱都倾注给了那个孩子,何尝又不是让宋知意这个只能拿到抚养费的孩子受尽了委屈?
可一切追根溯源,只有宋知意和宋知念才是这场悲剧最大的受害者。
她太懊悔了,可这世间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但这一切,又当真算不得她自作自受。
“阿姨,您先别着急,现在我们这边还没有确定,并没有开庭审理这个案件。或许您和宋知念,还有在光明下重逢的那一天。”贺瑱话没有说死,安慰着宋母的情绪,也便扶着宋母到另一侧坐下,算是解救了宋知意。
宋母抽了抽鼻子,用了半盒的抽纸才止住了无休的泪水:“好孩子,谢谢你,谢谢你的帮忙,谢谢你一直在小意身边。”
宋知意早就在凌御西府附近最好的酒店给宋母定好了房间,宋母看着酒店有些不自在地说:“小意,不能住你家吗?”
“我家?”宋知意面无表情,“已经是案发现场了,封锁了。妈,你就安心住在这里吧。”
其实贺瑱也提过,是否需要让宋母住在他家那个客房中,毕竟宋知意就算是搬到他家,也是同他一起住主卧。
可宋知意却严词拒绝了他:“她不可能会再踏足我的生活的。”
贺瑱也明白他,只叹了口气,没再规劝。
宋母也不疑有他,只拉着宋知意的手也说了好多话。
宋知意默不作声地陪着他母亲坐着,一解母亲对他的思念之情。
而贺瑱则是一直在外面接着电话,和方局长沟通着这个案子:“说实话,宋知念在犯案的时候属于精神病未发作时候,他的头脑清晰、逻辑缜密,也明确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并且能完完整整地复述出来。所以他理应合该是受到应有的刑期惩罚,但是——”
“他患有双相障碍症这件事是已有事实,也不能被忽略。况且我们还有王荣的陈情书,我也提交上去了。还有……”
他话还未说完,面前又出现了一个信封。拿着信封的手指洁白纤长、骨节分明,不用抬眼他就知道那一定是宋知意。
他朝着那封信努努嘴,又捂着听筒问:“这是什么?”
“谅解书。”宋知意泰然自若,“不是我母亲逼我的,也不是我有一颗圣母心泛滥,而是我从心底就没有办法恨他。”
——“他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我。”
贺瑱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才拿起那封谅解书,又对着电话里的方局长说:“好,现在我们又有来自于宋知意这个受害者的谅解书了。之后会怎么样,怎么判定,等着法院决裁吧。”
他甫要挂断电话,又听见方局长继续问着:“你和小宋,是怎么一回事?”
贺瑱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宋知意,又平淡而坚定地说:“就是互相喜欢的关系,就是正常情侣该有的关系。”
方局长深深地无奈:“行,我知道了。”
贺瑱抿着唇,一字一顿地说:“方局,我知道你待我一直好。但是我想说的是,如果劝我走一条所谓的‘正轨’,我也要据理力争,为自己辩上一辩的。”
“哎哟,你怎么回事?”方局长有些急眼了,“我可什么话都没说呢,你着什么急?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回头结案报告写得好看点,给我提上来。”
贺瑱哦了一声,没再言语。
方局长又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一般:“对了陆何这次受伤本来是值得表彰的,但奈何他一个文职就不该去出外勤。所以这件事,我们内部还要再斟酌斟酌。我先知会你一声,后续你等信儿吧。”
贺瑱更燥了:“陆何是我生拉硬拽上的,有什么过错冲我来,跟他没关系!”
方局长真是懒得搭理他:“我说你这个一点就着的坏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要给我扣帽子。行了,不跟你说了,我忙了,回头有信儿再通知你。”
说完,听筒里只传来了嘟嘟的忙音。
贺瑱有些尴尬,问宋知意:“我真的脾气太急躁了吗?”
宋知意踌躇片刻,稍稍往前点了下下巴。
“你也说我?你不许说我!就你永远不能说我,知道吗,宋知意!”贺瑱说完,就瘪着个嘴,要和宋知意决一死战的模样。
可终归只是闹着玩,根本不曾因为这点事而真的气恼。
宋知念这案子算是破得飞快,两天之内将所有的证据拼凑完整,也让凶手认罪伏诛。
贺瑱终是有空去请欠着全队人的那一场聚餐了,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今被挂上同性恋标签的他的邀约,到底还会有几个人来。
陆何早知道此事,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说:“老大,我可刚为了你和宋法医受了伤,你不能再灌我酒了哦!”
他扬了扬自己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的手臂,又傻呵呵地笑了起来。他这伤并不轻,医生说最深扎进去的那一下已经抵到了骨头上,甚至在骨头上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宋知意跟他说了抱歉,如果不是当时自己要和宋知念夺刀,陆何也不会伤。更何况那把刀,还是他在跑路的时候,亲自带上防身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