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天公不好客,漫天飞雪送一人。
这是地图为他们留下的最后一条线索。
初云号从江都出,途中曾有几日停靠琅琊,再至冀州,一路风过如落纸云烟,深感行程上已经越来越冷,似是提前踏入了秋冬的更换。
金兽爇升起徐徐细烟,船室里一时静谧无声,只剩船外松风刺骨,呼啸不停。姜云清常倚在窗边观山,侧耳听着南初七说他们经过了何处,以及还有多久抵达,或者扯些没用的日常,不至于路上等得太无聊。
南初七自认足够含蓄,他开始有意无意地搓着姜云清的手背,用这些话掩盖不高兴。潜意识的小动作是他希望姜云清能够听出来,若听不出来也罢,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一直强调反而显得矫情。到了最后他渐渐变得少言,双手合十捧着姜云清的手,盯着一个地方怔。
姜云清见他忽然停下了动作,反手握住他的,宽慰道:“等我们忙完再回金陵,你不要担心。”
南初七就是没有骨气,有人顺毛他就很满足,干脆环上姜云清的腰,把整个脑袋埋进膝间,委屈巴巴地说:“可是时间一长就会生意外,我不想等那么久。”
无论是龙眼里的鬼泣,抑或轮回中的扶桑,哪一次能够保证绝对平安,南初七不想愿望还没完成就再也回不去,他担心这些无可厚非。
姜云清言语上欠妥,不知道该怎么说漂亮话哄人,但他想着,平时对待胖胖他一般都是直接抱着哄的,那大一点的南初七应该也差不多。
事实证明,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南初七这一生行善积德,沉迷美色都是他应得的。
他恨不得初云号再加快点度,否则耽误他正事。
姜云清重新望向窗外,就如地图留下的线索,此行之北,远过奉天,直到参星横斜天色将明,看见风霜冰雪,他们也终于赶到了雪山边境。
这群山名为北姑,传说中藏花岭就隐在附近,然入口却不知其详,天地竟无踪迹。或许岁时伏腊,奇景早已迷失,不是现在的他们该关心的。
南初七感触良多,既然找不到,也当是带着姜云清来过一次了。
但其实,姜云清不大喜欢下雪的地方。
初云号停在飞鹰镇外,他们后来才知道,这里说是小镇其实更像部落,居住着驯鹿驯马的狩猎民族,唯驯鹰的最多,由此得名。
明若清有朱嬴指引,要比他们更快寻到飞鹰镇,除她之外,还有唐沂和秦昭落,连明芃她也带过来了。
从草原到雪山的变化让几人一时感到惊奇,同样也伴随着天气骤冷、水土不服等诸多问题,因此初始可以称得上寸步难行。
好在居民热情淳朴,他们世代守护着雪山圣地,以鹰为图腾,深藏北姑没有经历过失重的岁月。特别是几人都曾去过抱子坞,有那王老翁的对比后,面前这位叫松哲的族长才算真正的慈祥。他感慨鲜少有外人拜访飞鹰镇,但围火煮茶宴请贵客,说的也是官话,竟多保留了雪山外的习俗。
秦昭落并不知道抱子坞的事,自然从一开始就不像朋友们那样别扭、顾忌这座部落也藏着可怕的秘密,他只是单纯地觉得松哲爷爷穿的袍子非常帅。
这是必然。
因为松哲说他们是索伦人,信仰雄鹰,镇守北姑,与天寒地冻作陪,愿化身成最坚利的矛,生来就是要啃食最坚硬的骨头的。秦昭落听后若有所思,突然提了一嘴:“索伦人,好像冀州就有索这一姓氏,不会也和你们同族吧?”
松哲仰头大笑,十分直爽:“它的含义太广了,用官话说,索伦是骁勇,是猎手,是部落,更是人,居住在山林的勇士都喜欢以索伦自号。”
“不过冀州一带、太行山以东都曾留下过各哈拉的足迹,说不定真是同族,只是不同支罢了。”
由太行山以东就会想起关于傅氏老祖的传说,他从海东跋涉而来,或许并没有记载中的那么远,但至少证实了他带来的也是鹰,真的会有这么巧吗?
南初七在想傅应承当年的模样,又看看松哲,他默默点了点脑袋表示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