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皇帝叫两人去休息,不管是尹恩立跟顾庆之也都劝皇帝晚上别看这个了。
尹恩立又道:“查得及时,他们也都是自家支撑不住了才想这些歪门邪道来银子的法子,运出去的铁器也不多,况且草原上炼铁的工艺落后,除非真的直接运了兵器,铁锅也不好加工成弓箭的。”
“不过还是不能开这个口子,需得严惩才是。”顾庆之又帮他找补一句。
皇帝板着脸,“朕知道。”他又吩咐全公公,“明日叫内阁和尚书,还有大理寺的人都来。”
顾庆之跟尹恩立结伴出来,尹恩立叹了口气,道:“若不是贾家被人偷了,兴许还要再过两天。”
“偷了?”顾庆之疑惑道:“他们住得那么靠里,京里治安不至于能叫贼人混进内城吧?”
“有内贼,还有贾家的逃奴,说不定还有府里的人引路。”尹恩立道:“他们是真的活该,你知道吗?这案子最开始是贾府大老爷的女婿报上来的。说是追捕贾家逃奴的时候,觉得他们身上的银子太多了。一个正常的国公府,是过不了这么奢靡的日子的。”
顾庆之道:“所以这也提了个醒,那些传了几代的国公郡王,也该好好查查了。”
“这事儿完了就去查!”尹恩立坚定道。
顾庆之回去的挺晚,林黛玉都已经松了头发,斜靠在床边了。
见顾庆之进来,她伸了手道:“冷不冷?我给你暖暖手。”
顾庆之把贾家的事儿一说,道:“当初的四王八公牵连了四家,还有不少官员富商。”
林黛玉叹道:“原先我在贾家虽然不曾管家,可平日里耳濡目染的,也能听见不少。他们家里的祖产商铺还有田庄……我不管怎么算,他们一年都能倒找出去十来万两银子。但他们家里没一个人害怕的,有时候不知道他们是真傻还是装傻。”
“有人是真傻,也有人想着天塌下来高个儿顶着,也有人想着要死一起死,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查出这么大的案子,打猎是打不成了,皇帝跟随行的官员先议了个大致章程出来,便起驾回京了。
京里也是明面上安静,暗地里乱成一团,尤其是相关这些人家,有官职有爵位的都被关在府里,惶惶不可终日。
贾赦如今也明白了,他儿子为什么一直没回来。
“已经被抓了,怕是已经死了……”贾赦一夜之间就老了十岁,几乎都站不起来了,“我还有个女婿,迎春!看在迎春的份上,至少给我儿留个全尸啊!”
贾家人如今都住在一起,贾赦东边屋里哭,西边贾政也能听见。
王夫人也维持不了菩萨面容了,“还总说我们连累你们大房,如今是谁连累谁?抄家了!这等抄家大罪,只有你们大房敢!”
邢夫人气得冲了出来,“你问问你们家老爷他知不知道?别跟我这儿装菩萨!贾家谁当家?你们二房!你们二房住在正房几十年,你看到时候皇帝是觉得这事儿是大房犯的还是二房犯的!”
“贾琏是你们大房的!你们才是死罪!”
“不要脸的黑心肠!”邢夫人大怒,“惯会装傻充愣的!说自己正直,说自己善良,那你怎么住正房?从古至今哪条规矩是二房住正房,把袭爵的长子撵出去的?一说这个就说是老太太的意思,你这么听老太太的话,你怎么不去死?”
贾政倒是喊了几声住嘴,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声音太小,完全没人理他。
角落里,贾环跟赵姨娘窝在一起,说实话,贾环倒不是很害怕,毕竟他过得不好,就是抄家也落差不大。
但他对贾宝玉是积怨已久,横竖上头都有他顶着,贾环非但不害怕,他甚至还生出点看热闹的心思来。
贾环扫了角落里浑浑噩噩的贾宝玉,心想他还能更惨。
这时候被贾赦视为唯一希望的迎春也得到了消息,还是伍玉华亲自跟她说的。
迎春震惊之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生出了点庆幸的念头来。
总算是没人逼她了。
伍玉华却有点犹豫,按理来说,这个夫人休了也无妨。
可官场上的事儿不是那么简单的,锦衣卫的高层只能是陛下亲信。
他这个百户,说白了就是锦衣卫的底层。
中层就是千户跟镇抚使,可以执掌一个卫所。
这么大个案子,分到他头上的功劳足够他升个两三级的,但真的叫他升上去当了千户……
主官是要给下头兄弟们找差事找财路的,要管一个卫所的生计的,伍玉华没有根基,更没有关系,他当不了一所的主官,能力不够。
伍玉华原先的目标,也就是升到副千户到头,给人当副手,然后叫自己儿子扎根在锦衣卫里头,慢慢的才能有个锦衣卫武家,兴许代之后,运气好才能掌握一个卫所。
“功劳太大吃不下啊。”伍玉华叹息道。
迎春忽得跪了下来,给伍玉华吓了一跳。
“这等罪求不了情。”
“求老爷许我出家。”
那块玉碎了
伍玉华也说不好自己是个什么心情。
他父母双亡,几乎是一个人从泥里挣脱出来的,所以对亲戚总归是有点向往的。
但他是锦衣卫,亲戚里各种龌龊也见了不少,可以说谋财害命都是轻的。大家族里的脏事儿更多,但他这个老婆还好。
人虽木讷不会说话,更加不会讨好人,就是个样子货摆在那里。
伍玉华一开始还是有点愧疚的,不过现在……
他沉吟片刻,道:“你出家也不是不行。不过庵堂不好找,得给你找个干净的清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