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末将遵命!”
王默修手持长刀,策马领命而去。
陈霂策马到元南聿身前,见他态度冷淡,心中不免恼怒,贴着他侧颜咬牙说道:“你冷了我多日,我也不追究了。今日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都不会放你去送死!”
元南聿语带嘲讽:“那王默修的命便不是命吗?”
陈霂冷道:“何人能与你相提并论?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元南聿不再言语,只是眼神冰冷地望向前方血流成河,焦土遍地的战场。
王默修带着四辆云梯车,冒着飞矢冲向了残破不堪的城门,将士们不顾生死,一批批地登上了云梯,爬向了城楼。
墙角下是尸山血海,身后有“后退者斩”的军令,他们像疯了一般冲杀着,当第一个人越过城楼,紧接着便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形势逆转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陈霂紧握剑鞘,剑柄被他汗湿的手掌握的咯咯直响,他双目凝视着前方,与众人等了许久,忽见远处传令兵浑身浴血策马而来,他到了陈霂身前,跃下马来,匍匐到了陈霂脚下。
“禀陛下,太原城破!”
陈霂大喜,对陈名琛大声道:“陈名琛,下令三军,即刻拿下太原!”
此时日正当空,三军将士启盼胜利已久,一听城破,便如饿虎扑食般冲向太原城,喊杀声声震长空,惊飞林中寒鸦无数。
陈名琛带领身后兵马,身先士卒地冲了进去。叛军见大势已去,为了挽回些颜面,只象征性地做了一番抵抗,便开始有人开始陆陆续续的缴械投降。
赵昶与陈霂之争,本就是师出无名的不义之战,两军将士都是大晟的子民,不存在外族入侵的刻骨仇恨。城破之后,叛军眼见大势已去,谁还愿白白送死,所以一败便降,不再抵抗。
千疮百孔的太原城,在正午的日光下,裸的曝露在陈霂眼前。陈霂策马至城下,只见残尸遍野,流血漂橹,城墙内外俱被鲜血浸染,惨烈宛若人间炼狱。
入城之后,陈名琛即刻命人清理战场,盘点战损,安置伤兵。
陈霂问身边的人:“赵昶何在?人被拿住没有?”
王默休身边小将策马过来,躬身道:“破城之前,赵昶见败局已定,便换了装束,带着剩余亲信从西门逃了,王将军方才已带人去追了。”
陈霂捏了捏拳,考量再三,道:“不能再让赵昶跑了,赵昶一败再败,多半是要逃回老巢,若放他回了益州,便如虎入深林。你去,带两万骑兵,捕杀赵昶残军,势必要斩草除根!”
陈霂说着,朝身后一青年将领睇了一眼,那人立即意会,策马出列。
“末将遵命!”
元南聿一直跟在陈霂身后,他朝那小将上下打量了一番,见那人不过双十年华,面容英俊,身形修长高大却不粗犷,跨在身下玄色战马之上,清冷孤傲又盛气逼人,宛若是黑夜中的苍鹰。
元南聿对此人略知一二,知他名为王瓒,曾在祝兰亭手下任卫戍司指挥佥事,余下便一概不知。
他见那王瓒立于马上,只在腰间配了把宝剑,与寻常武将不同,此人善使弓箭,一柄龙蛇弓斜挎在肩上,愈发显得英姿飒爽,与众不同。
王瓒领命后便要出发,临行前,元南聿不经意间向他身后箭筒瞄了一眼,见那箭筒中的箭制作怪异,箭身轻巧,箭尾的尾羽却十分稀少,不是一般武将惯用的制式。
同样的箭,元南聿曾在掌中探究琢磨过无数次,已经熟悉到了极点。
就是这样的箭,裹挟着阴毒之气,在燕思空的身后破风而来……
而后,狠狠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里!
元南聿像是被霹雳击中,脑中无数的念头呼啸而过,终至一片空白。
陈霂见他神色不对,唤了他几次,但他整个人都木僵着,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少顷,元南聿省过了神智,猛然夹紧马腹,扬鞭在马臀上狠狠一抽,乌云踏雪因疼痛“嘶”了一声,便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元南聿,你做什么?!”
陈霂见元南聿行事癫狂,根本猜不中他要做什么,对着身后众人惊呼:“还愣着做什么?快跟上他!”
元南聿的内心热血翻涌,多年前的答案已呼之欲出,陈霂可以侮辱他,背弃他,乃至欺骗他,但如果他动过要燕思空命的心思,他绝不能容忍,也绝不会原谅!
他不敢轻下结论,他不想冤枉陈霂,但现实却让他如毒蛇缠身,恐惧和痛心让他的心脏,乃至整个身体颤抖不已。
乌云踏雪乃当世名驹,寻常战马根本跟不上它的脚力,元南聿见陈霂亲自带人来追他,为甩开他们,愈加发狠地催着马儿狂奔,很快便将来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陈霂今日才知什么是一骑绝尘,一直后悔将此马赠予了他,但他心里再恨,也还是被越甩越远。
他索性不再急着追人,等定下心来,想起元南聿是跟着王瓒走的,大半是要去追赵昶,便命身后人马放慢了速度,从王瓒方才走的官道上追去。
转眼间,日薄西山,暮色苍茫。
陈霂带着人马到了延绥镇地界,一路上并不曾见到元南聿身影,转过眼前山头,却在山后的三岔口遭遇了王瓒的人马。
一阵号角声划破了夜晚的苍穹,只见万千火矢从四面八方倾泻而出,多如猬毛,遮天蔽月,齐向战阵的中央射去,火光顷刻间四散在各处,将整个岔口映的亮如白昼。
赵昶被困在中间,一直高喊着撤退,但他一人根本无力扭转战局,他手下的兵卒们很快便陷入到火海中,惨叫声、呼号声连城一片,刀光血雨的场面宛如炼狱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