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定下?婚约,再行事无度,违礼私会,于?三人而言都是轻贱。
策棱闻言愣住,满面愕然。
早在看城那日被四阿哥点醒后,他已萌生退意,本想着就?这样?悄无声?息退出她的生活,无须辞别?,本来起初也是他强闯。
或者说,每次都是他强闯。直到今日冰蹴场上发现她身上有伤,正好又听养牲处那边的人传来消息,说六公主跟前的小太监这几天借由请教如何驯养海东青为由,暗中打听为六公主献上鹰贡而获得赦免的打牲丁是何人。
他决定最后私下?来见她一面,干脆故意给那个?叫|春山的小太监放了个?消息,一个?容淖拿出来可以理直气?壮和他切割得干干净净的汉家姓氏——戴。
他对容淖算不得十分了解,却也知道她不似表面这般冷傲如山间雪,实际上是个?恩怨很分明的人。
这才刚得知是他替她扫清了那群塔里?雅沁回?子的尾巴,她想必不太好意思?直接和他撕破脸,所?以故意给她个?把柄,让她以为自己利用她,不留痕迹得到了一个?因被君王忌惮而流放至辽东的火器天才。
认真论起来,那两百多?塔里?雅沁回?子远不如一个?戴家工匠麻烦,毕竟那可是能造出28发连发火铳的能人匠户。
当年,得知那样?强悍的火器被一个?汉人制造出来,皇帝深觉惶恐,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唯恐就?此动摇了满人以骑射得天下?的武力优势,才愤而把人流放。
这样?的人物分量,完全足够让容淖觉得彼此两不相欠。
本来么,从头到尾都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何必临了留点痕迹,让人姑娘往后想起来就?觉得欠他的,过意不去。那太不要脸了,肯定是要把尾巴收拾干净的。
今夜来见容淖前,策棱已经?猜到她会说什么。
然而事实证明,他其实真算不得多?了解她,因为他只压中了一个?显见的结局,过程全猜错。
他以为高傲的公主会昂着下?巴,一如往昔狂恣,道出姓戴的名字,然后说自己也替他扛了个?大祸,不耐表明二人从此再不相欠,毕竟以前每一次她都是很敞亮直白的说不想再见他,说话?跟扎冷刀子似的。
这次,她竟出其不意改软刀子割肉了,也难为她为此装了一晚上的柔顺。
策棱勉强扯了下?唇角,她生就?一副硬骨头,什么皇权礼法都压不住她,敢说敢做,今朝却与他迂回?婉转。
从他确定自己的心意后,做梦都想着她何日才肯在自己身上花心思?。
却没想到,她第一次愿在他身上下?功夫,竟是为了摆脱他。
真是讽刺。
策棱身上流着柯尔克孜人的血,那是个?以擅驯鹰出名的部族,他自幼随长辈在山间与草原寻鹰熬鹰,哪怕后来逃难入关也未放下?,得空定会去宫中养牲处帮忙。
他见过很多?鹰,也驯服过很多?鹰,却也有过那么一次失手。
他本以为那只睥睨桀骜的极品玉爪熬得差不多?了,喂缠了棉线的肉刮油也不反抗,神气?收敛大半,便解了链绊带出去训练捕猎,结果玉爪唳叫着直冲云霄,转瞬不见踪影。
今夜的容淖莫名让他想起了那只示弱以待时机的玉爪,漂亮的利爪有极野蛮的筋骨,可以毫不留情撕碎饿狼,却状似甘愿地蜷缩爪子缩在不自由的横杆上歪头看他,倨傲中有些微违和的示好。
不算多?高明的伪装,可人就?是奇怪,会被高傲下?不经?意展露的顺服所?迷惑。
其实心里?比谁都明白——绝无可能。
他好像稀里?糊涂把容淖当鹰熬了一通。
答案一如当年的玉爪。
她是不会被驯服的,她的温顺只是驯服他的方式。
策棱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她很想摆脱他!
饶是来前已做好了会被容淖往心上插刀的准备,此时,策棱也被她激出了些微苦涩的不甘。
“我的真心,当真那般令你生厌?”
容淖从容打量他良久,琉璃罩里?的灯芯爆了一下?,方道出一句平静的反问,“我要你的真心做什么?”
不以为意的神情,刺得策棱落荒而逃。
因为他也给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