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亲生父母?”
“对!我娘说,老爷那年春天去都城赶考,投靠在一个姓邰的同乡家。”
“破鉴邰郎何在……这个邰郎莫非就是姓邰的同乡?”阿梨眼神闪闪看向杨劼。
“极有可能。”
“你的身世肯定与他有关。写血书的是邰郎的夫人,也许他们就是你的亲人。”
“我也是这么想过。”
“那你还不快去找他们?”
“你仔细想想,这分明是一首绝命书……那年都城发生叛乱,邰郎定是先皇的人,连他们夫妻之间也是相见无由,难以破镜重圆了。就算他们是我的亲人,十八年过去,他们怕是已经与我阴阳相隔了。”
杨劼指着绫绢上的字,一连串的打击让他的神情有点消沉。
阿梨反觉得身上似火燃烧,炙热得连魂魄都是滚烫的,她紧紧抓住杨劼的手臂,沉声道:“在这个杨府,你不觉得自己像囚犯吗?我们想法子去都城,寻找你的亲生父母!”
“怎么找?他们是干什么的,住在哪里,一概不知。何况,若是被人发现,难保会招来杀身之祸。”杨劼还在犹豫。
阿梨笑得得意,“‘从今断魂梦里,夜夜紫锦楼’,这个紫锦楼一定是他们熟悉的地方。”
那时的阿梨,还不曾预知她与杨劼的未来。直觉有危险正在逼近杨劼,所以她的内心隐隐有了不安。
只要查到紫锦楼,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不是吗?
杨劼明白过来,唇际缓慢绽开笑意,无神的眼眸也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阿梨,一语惊破梦中人,我们先从紫锦楼入手。”
他们的心思集中在绫绢上,小声议论着,为他们的将来而血脉奔涌。
阿梨眼珠子又转了转,“七夫人可是唱遍全都城的,应该知道紫锦楼……”
“我不想见她。她是老爷的女人,我们这样做是险招。”杨劼脸色一沉。
“你就随便问她几句,别让她看出破绽,大不了以后不理会她。”阿梨自信满满道。
杨劼一时经不起哄劝,只好勉强答应。阿梨虽是不舍,却不能多待,回身就要离开,面前的杨劼拉住了她。
她抬起头,杨劼柔软温暖的吻已经落在了她的唇片上。
阿梨的心中泛起甜甜的感觉,好似春风化雨,一缕缕散播在她的身上,带着酥麻的成分。她情不自禁地唤了声“少爷”,双臂缠上了杨劼的后颈,像小孩子撒娇一般。窗外透撒进来的光影徘徊在两个人身上,他们吻得很笨拙,却专注,彼此的气息潋滟似地拂开。
时辰在飞速流转,七夫人的琴声不知何时响起,如万籁百泉涓涓潺湲。
他们依依地分开,每个人的眼圈溢满恍恍若若的浅晕。阿梨突然害羞起来,扭头就往外跑。
杨劼推开琐窗,阿梨正跑出外屋,明媚的阳光笼着她单薄的身姿。
“阿梨。”
他的心头涌起甜蜜,温柔地叫她。
阿梨回头,含笑朝他挥手,离去时一道精灵般的影。
氤氲
“月亮菩萨弯弯上,弯到小姑进后堂……”
杨劼院子外,阿梨倚靠在柳树下,面对着荷花池,小声地哼唱着。
七夫人进去之前,指使她在院外看守,她极是干脆地应诺了。有机会便是有希望,想起七夫人和颜悦色的模样,杨劼应该能探出点紫锦楼的下落吧。
头上是明媚的太阳,她第一次感觉太守府的上空是如此狭小。她想,她本来是厌恶被束缚的,即便这里有自己心爱的少爷,她也不愿意与他在这个地方过完寂寂人生。
外面的风儿定是迢迢万里,天地壮丽开阔,她仿佛看见杨劼携着她的手,只是轻拂了彼此的衣袖,便离了太守府。
她想着想着,脸上漾起开心的笑。
一声清越的鸟鸣声越垣而来,阿梨蓦然抬眼,笑着喊了一声:“伍子。”
伍子趴在垣墙上,颇为神气地展示着手里的弹弓。接着一个鱼跃,人就轻飘飘上了垣墙。
阿梨抬头用赞许的眼光看他,问道:“这些日子上哪儿去了?怎么老不见你的影子?”
“我又拜了个师父,学的是内家功夫。”伍子向阿梨勾起一个笑容,脸被阳光染成金色,样貌英武至极。
他好奇地问:“你在外面干什么?杨劼呢?”
阿梨指了指院子,小声道:“在屋里呢,正跟七夫人说话。”
伍子挑起剑眉,沿着垣墙攀上树枝,又腾挪四肢灵活地上了杨劼的院墙。往里面张望了片刻,朝阿梨一挥手,“上来。”
沿墙枝繁叶茂的攀藤,让阿梨很容易爬上半墙高,伍子俯身接住她的双手,使劲一带,阿梨整个人上了院墙。顺着伍子的指点,阿梨满脸狐疑地往院子里面看去。
长风顺着半掩的窗纱吹入,屋内的情景一目了然。此时杨劼垂目坐着,神情漠然。灿金的阳光正巧落在他的身上,更衬得他唇红肤白,俊秀百般。倒是七夫人在他面前优雅地走来走去,手中的绢帕轻缠又抖开,唇角隐隐一缕笑,那眸子,如夜里璀璨的明珠,显出熠熠似水的光华。
此刻的七夫人,好像不是她的嘴在说话,而是眼睛在说话。
阿梨攀着院墙的手骤然抽紧,几乎不稳,一股子阴寒从脚底撞向心窝。
七夫人的神色在转变,脸上渐渐显出悲悯,她絮絮地诉说着什么,似乎伤感到深处不能自抑,将纤纤玉手搭在了杨劼的肩膀上。
杨劼吃惊地站起身,想挣脱又不敢挣脱。七夫人自信地笑了,整条如霜雪白的臂弯直勾勾地缠上他的颈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