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被厌弃的子弟成了世子,又从世子成了国公。
他们之间何时成了这样?
是在避子汤那时之后?
还是在那之前?
崔琰骤然发现,他竟找不出她是何时开始,一点点将自己从她心里挪出来的。
她最开始真的将他做替身了吗?
崔琰甚至不敢问她。
可好像就那样一步步,再也不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
东方既白时,婴啼嘹亮。
崔琰顾不得全身僵硬,双腿发软,急匆匆奔向那房门。
“恭喜国公爷,弄瓦之喜!”
产婆的报喜声传来时,崔琰的掌心早已撑在那木门上,却久久未曾推开。
院子里的婢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当时国公爷因着是个女儿不喜。
崔琰鼻尖闻到尽是血腥气。
如何说女人家生产难,都不如这般具象化。
没人知道,他是踌躇着不敢进去。
他见过那么多血肉模糊伤口,杀过那样多的人,却忍不住害怕起来。
她流了那样多的血。
是他害的,从始至终都是他害的。
“支呀——”
门从里面开了,露出叶桐神色淡然的脸。
“她……她怎样了?”崔琰听到自己问。
“尚可。”
她……尚可。
只一瞬间,崔琰觉得全身的血液在飞速回到四肢之中,指尖胀得颤抖。
衣衫上那大片的夹杂着血丝的痕迹已经干成了一片僵硬,却又被他的汗水浸湿。
崔琰深深吸了口气,他想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极大的脱力感将他笼罩,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你要抱一下吗?”
话音刚落,叶桐便从身边的婆子将那大红襁褓接过来,往崔琰怀里一塞。
是他们的女儿。
崔琰登时全身僵硬,大手直直向前托着,活像是抱了个要炸的炮仗,豆大的汗珠子继续冒了出来,顺着鼻尖滑落。
她那样的小,那样的柔嫩。
又红又皱巴,像透明的小猴子。
是她的。
也是他的。
这是他和她的孩子。
“你不是学过怎么抱嘛?”
叶桐懒得看他,只让那婆子抱了孩子,自己转身便要进屋,却见崔琰竟想要跟进来。
她抱了膀子神色稍霁,冲他道,“你先别进来,我给她处理干净。”
咣当。
木门便又拍在了崔琰面前。
松烟头一次见崔琰这般无所适从,满院子丫鬟仆妇都战战兢兢。松烟只得轻轻将婆子怀中那襁褓掀开一角,“您瞧大小姐和您生的多像,瞧这嘴巴!”
“不像她?”
他目光灼灼往那孩子脸上看去。
“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