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今夜便是如此了。
云暮再撑不住,沉沉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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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还是病了,这一场发烧来势汹汹,云暮第二日傍晚醒来时,依旧觉得头昏脑胀,只动一动就全身冷汗直冒。
口渴的厉害,她却发不出声,只得拽了帐子外那压了金坠做坠的珠帘,磕出细碎响动。
婢女闻声而至,有的来喂她清水,有的替她擦洗冷汗。
她就这样被崔琰晾在了这里,一切都变得不确定。
接近一年时光,云暮发现她如今愈发看不懂崔琰。
从前他有温文的外壳,翩然的举止。
如今他深不可测,已经无关外面是怎样的一层皮。
甚至,他曾是为民请命的能臣,如今却成了滥用权术、构陷阿晏的酷吏。
云暮想起这一年间,间或听闻他曾上书圣人推行的那些利国利民的新法,还有自己那未曾被他抹去的良籍。
到底是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般矛盾?
一片混乱夹杂着疲倦涌上心间,云暮闷的发昏的脑袋愈发胀痛。
可她不能疲惫,不能懈怠,不能放弃。
随云暮不能就这般腐烂下去,任人取乐。
望着行列离开的婢女,云暮目光微滞。
这世上,本就有人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有人命途坎坷跌宕起伏。
可无论如何,总要争一争才知深浅。
云暮微微闭上双眸,正待翻身睡去,却听到有人推门便进了屋子。
步伐和缓,却肆无忌惮。
屋子中伺候的人一迭声喊着国公爷在请安。
“怎得还装睡?”
熟悉的清朗声线响起,果然是他。
云暮颤巍巍睁眼。
崔琰一掀袍角坐在床边,伸手便要触她额头。
触摸来的猝不及防,云暮慌忙捉了被子捂着胸口向后躲去。
他的手便悬在了空中。
“你这身子还怕人看?”
崔琰跟着便轻蔑笑起来,温度未达眼底半分,“哦,我忘了,你如今是良民,自然是要收着些。”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朗然,只是不再有柔情。毫不留情的话像淬了毒的利刃,直往人软处扎。
云暮却恍若未闻。
这般言语她做通房时,不知从旁人口中听了多少。
如今换他来说倒也没什么不同。
见他不为所动,崔琰静静的看着她,云暮便也安静的望着他。
冷厉桃花眼对上柔软杏眸。
“只是妾身还有一道心事未曾了结,”
云暮垂眸不再看他,声音中带了平静,“既是为着陆晏然,他平安,我便死心了。”
崔琰并不答话,只微微笑着看她。
“您是正人君子,如何做着这般不信守承诺的事?”语气安静的像是在说着晚膳要吃些什么,可嗓音却不自觉滞涩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