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崔璨你打鸡血啦。”
&esp;&esp;七月十五日,开学第二天的中午,全校都去食堂抢饭了,而空荡荡的高一19班教室里,崔璨端坐在课桌前埋头苦写,不动如山。
&esp;&esp;除去上厕所,崔璨和座椅的不间断相贴时间已经超过四个小时,和同桌的交流没超过十句,升国旗的时候都在背单词,据此同桌汤雅倩断定,崔璨这是被外星人掉包了。
&esp;&esp;“我要考进前五百。”崔璨举起手臂在胸前比了一下拳头后继续低头写题。
&esp;&esp;“你再不吃饭,第一门还没开考就饿死了。”
&esp;&esp;吃饭?吃什么饭,饭有什么好吃的,她不需要吃饭,她要刷题,她要考到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好,然后爬上白玉烟的床,然后跟亲姐谈恋爱。虽然白玉烟明明白白告诉她了,她们只能是家人,崔璨仍然怀着侥幸地相信,爱都做了,谈感情还会远吗?在这个破高中活着,总得有点盼头吧。
&esp;&esp;给教室消毒的工人背着消毒水进来了,四溅的消毒水有漂白性,崔璨不得不暂时合上作业本,歇歇自己已经酸得快没知觉的右手,于此同时,她发现汤雅倩还坐在旁边看着她。
&esp;&esp;“光催我吃,你怎么不去吃?”
&esp;&esp;“我等这波高峰期过了再去学校门口吃地沟油小摊。你早上听班主任说了吗,为了控制疫情,学校的封闭管理会变得严很多,马上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在饭点进出校门了,我要趁还自由多吃点。要不要我帮你带啊,然后你在这儿接着考五百名?”
&esp;&esp;崔璨很想说她还要接着写,但她的胃开始断断续续地低声抗议。
&esp;&esp;“我跟你一起吧。”她收起中性笔,整理头发戴上鸭舌帽。
&esp;&esp;汤雅倩小小的太阳伞下,两人一同走在没什么人的环形主干道上,意料之中地,汤雅倩问起崔璨怎么突然想考前五百。
&esp;&esp;“班上的人开学之后只有两种面貌,一种是一看就知道这学期在家学得很认真的,来了之后每天斗志昂扬,容光焕发,比如张珺然,老师点她回答个问题她殷勤得快亲上去了;还有一种就是什么都没学,成天担心老师收假期作业,蔫头巴脑一想到不久以后就要期末考试就想退学的,比如本人。我看你qq空间感觉你疫情的时候过得并不开心,为什么突然想考这么个排名?”
&esp;&esp;崔璨正想回答,眼睛一下子抓住前方校门口一对走进来的身影。
&esp;&esp;白玉烟扎着低马尾穿着运动校服,抱着一小摞没拆封的笔记本,身边跟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同学,抱着一大摞崭新的学习资料,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没注意到崔璨这边。
&esp;&esp;跟别人一起走就算了,怎么还跟男的一起走,气死人了。那么点破资料不能自己搬?不能?不能你叫我啊,蠢姐。
&esp;&esp;“喂,你有没有感觉那个女生和你长得有点像啊。”
&esp;&esp;汤雅倩自己转移了自己的话题,并大力捅了捅崔璨。
&esp;&esp;“……那么大个口罩,你会透视啊?猜我今天小内内什么颜色。”
&esp;&esp;“滚。”
&esp;&esp;“礼貌一点。”
&esp;&esp;“请你离开。”
&esp;&esp;崔璨发出鸭子一样的笑声。
&esp;&esp;“你看她脸型和眼睛,还有头发,要不是你本人现在就站在我旁边,我就要跟她打招呼了。”
&esp;&esp;“有那么像吗?我没她好看吧,她应该也不会想和我长得像。”
&esp;&esp;说完之后崔璨又笑了几下,让自己听起来像在开玩笑。
&esp;&esp;“被说和别人长得像好像确实不是什么高兴的事。”
&esp;&esp;崔璨一直目送着白玉烟走向一号教学楼的方向,对方的视线始终没覆盖到自己,即便是那个男同学都能得到比自己多得多,也合理得多的注意力。
&esp;&esp;嘿,自从回了学校,知道你和我在同一片区域活动,我看向人群的每一眼都在找你。任何时候,你穿得和别人再像,我一眼就认出你,好像除了你别人全都忽然消失。姐姐,我注意到你就好像望向晴朗的天空时注意到太阳那样理所当然,你说你给我的感情从来不差,但为什么我不敢奢望你对我的存在也这样敏锐?
&esp;&esp;崔璨真希望自己下一秒就变成白玉烟的老师。第一步崔璨会说从今天开始白玉烟同学你是我的学习委员,第二步崔璨说作业太多了我改不过来,白同学请你每天晚自习都来我办公室帮忙,第叁步崔璨会在她替自己改作业的时候拉上窗帘锁上门然后把自己的得意门生摁在办公桌上——
&esp;&esp;“崔璨!”
&esp;&esp;“啊!啊?干嘛?怎么啦?”
&esp;&esp;“皇中皇大饼今天没出摊。”
&esp;&esp;“这么点小事也要启奏?朕的时间很宝——”
&esp;&esp;“章鱼小丸子也没出。”
&esp;&esp;“操。”
&esp;&esp;“牛肉盖饭?”
&esp;&esp;“美女所见略同。”
&esp;&esp;两人握了一下手。
&esp;&esp;下午第四节课有一个小时,英语老师在讲疫情期间做过的卷子,毋庸置疑,崔璨一张都没做,坐在教室听天书。如果想要最大化利用时间,她现在应该开始掏本题册出来做了,但她好累,从早上要死要活地写到现在,并没有感觉自己真的学到了什么,只是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又用最平庸的方式浪费了自己短暂人生中珍贵的又一天。
&esp;&esp;她好讨厌做题,做题可能压根没办法提高她的成绩,只会让她越来越恨一个科目;但除了做题她不知道要怎么考得更好。她很笨,解不开的数学题就是解不开,答不对的语文阅读就是答不对。她本来可以平静地接受自己的愚蠢,但姐姐只跟聪明妹妹上床。
&esp;&esp;掏出兜里崔国华给她配备的按键机,百无聊赖的崔璨开始给姐姐的电话号码抠短信,小小的方块屏幕上字母跳得飞快。
&esp;&esp;“姐,我这几天一直在非常认真地学习,落下的那些课我都自己学完了,但我就是没办法写出很多题。”
&esp;&esp;崔璨按了发送,接着开始编辑第二条,因为老人机短信有字数限制。
&esp;&esp;“姐我就是很蠢,我是一头猪。我没有任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