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泊谦穿一件烟灰色的休闲款衬衣,质地绵柔轻薄,很衬他内敛从容的气质。
她又看他手臂方向,上回?疑似被猫挠破的地方,不知?道有?没有?愈合。挺想问一句,又觉得伤口如隐私,是不能轻易被披露的,周维扬说,他讨厌一切形式的暴露。
棠昭忽然觉得,周泊谦像一口深井,因为太深,所以看不清里面究竟是枯竭干涸的废墟,还?是淙淙清澈的水流。
也?正因为太深,所以和他讲话要有?转圜。
“泊谦哥哥,你是不是很累啊?”
棠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问这么一句话。
可能是看他眼圈下的一点?青气,可能是为他这么晚了忙完自己的事情、还?要来接弟弟妹妹,可能是因为那?天?她听见阿蔚说的爱与更爱,不知?道坐在天?平失衡的那?一端会是什么感受。
她只?能猜,他应该挺累的。
周泊谦在她这句话里,给了一个?不太如他的反应。
他眼波轻震,眉梢慢慢地锁住。
如往常,应该淡淡笑着说句不累。但他今天?略显低沉地反问她一句:“你怎么知?道?”
棠昭说:“我就是感觉你很困,还?要开车来接我。”
周泊谦说:“困倒是不困。”
那?就只?是累。
半分钟后,他的脸上恢复了柔软的笑意,简单说:“学业上有?些压力。”
棠昭想起他高考滑铁卢的事,试图和他聊心?声:“考上心?仪的学校未必就会事事如意,考不上也?不会人生就因此一团糟。你要让自己喘口气,也?不止是考试,任何事情。”
周泊谦微扬的唇角一点?点?的滞住,像思?考着什么,他抿直了唇线,指关?节也?因为握方向盘的力度太大而泛起青白的筋脉。
最?后,他点?头说:“好。”
周泊谦应该不喜欢棠昭,棠昭能隐隐感受到,他并不想了解她,对她的事情总是问得点?到为止,也?不想让自己被他人窥探,像被锁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容器。
喜欢是一件热烈而藏不住的事,她在他的身上见不到丝毫。
但她不知?道他介不介意周维扬和她走得亲近,他总是斯文在笑,却让人摸不到一点?井底的温度。
棠昭常常觉得,他肩负太多责任,让自己被压得疲惫。
她甚至想到最?可怕的可能,他手臂上那?两条遮遮掩掩的疤痕并不是小猫挠的,被她窥视到一隅,是他无处发泄的脆弱。
棠昭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人与人的隔膜、距离,日积月累的压力,都不是她能够撼动的,但她想尽可能安慰他,是希望身边的人都能多些快乐。
几天?之后,棠昭在学校附近的商店碰到了周泊谦。
他最?近总来接他们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周延生派的任务。
那?天?棠昭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她早走了一会儿,就打算去买一点?文具,超市里人很多,她走进攒动的人头里,一眼就看到了长身鹤立的周泊谦。
他文质彬彬的一副长相,很是出?挑,站在卖零食的货架前,视线划过,慢慢挑拣。
棠昭还?挺高兴的,准备去打个?招呼。她伸了下手,想喊他,又怕他听不见,就走近了些。
周泊谦拐了个?弯,又去了另一个?少有?人的货架。
事情就发生在她见到他的十?秒钟之内。
周泊谦在无人的货架拐角处,挑了个?小包装的面包,将其?放进了自己的口袋,然后穿过了拥挤的人潮,若无其?事地走出?了超市。
轻车熟路一番动作,让棠昭不可置信地愕在原地。
他甚至没有?四下张望,流露出?一点?谨慎与恐慌,太过于一气呵成,娴熟到像早就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