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弄成这般模样?”
秦峥抬眼,瞧着他半晌,忽而便笑了起来:“你猜不到么?”
司微沉默了一会儿:“猜是猜到了,可我没想过,你竟然能闹到这种地步……”
“你是没想过,闹到这种地步,你竟然还能保下一条命来?”
秦峥的声音在内室渐渐传开了:“我总不至于,要拿你的性命,去赌我父皇的心思……便是今日我赌输了,禁军围了晋王府,我安排的人手也定然能将你安安稳稳从京城送出去。”
索□□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司微也不想再在他面前装什么:
“然后呢,教朝廷下发海捕文书,教我在萦州这些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司微顿了顿,忽而笑了起来:“然后你跟在后头,拎着个开了门的鸟笼子,等着我自投罗网,一辈子活在你的庇佑之下?”
“这辈子,都教你捏在手心儿里,再翻不出什么花儿来?”
秦峥定定瞧着司微半晌,忽而露出一个笑来:“你瞧,你也不是猜不出我的心思……小微儿啊小微儿,当初自京城南下,至萦州那段时间我便发现了。”
“有些时候,你不是不懂我的想法,你只是……懒得去猜。”
“你只是,吝啬于在旁人身上……不,是吝啬于在我身上,多耗费那些个心思。”
司微冷笑:“在你们这种人身上,耗费再多的心思有什么用?算也算不过,耗也耗不过,打也打不过,拗又拗不过,千般想法,万般算计,最后不都得是顺着你们这种人的意思,按着你们的想法来过活?”
“我们这种人?”
秦峥瞧着司微瞧了半晌,忽而笑了起来:“小微儿,你还遇到过几个,似是我这般的人?”
“……不管了,终归,我是你遇着的,最后一个。”
秦峥抬手拽了司微的衣袖,用力一扯。
“做什么!”
司微措不及防间被他带倒,踉跄着坐在了他的床榻边上,探手便要把自己的衣袖给扯回来,却教秦峥拽住了他的手,往自个儿脸上贴去:
触手温热,并不丰润的脸颊上,触之便是骨骼的形状,隔着一层脸皮摸去,柔韧中透着几分冷硬。
秦峥贴了贴脸颊一侧的手掌心,微微偏了脸去瞧被他扯偏了身子,坐在床榻旁半俯了身子瞧他的司微:
“早在红颜后院儿养伤的时候,我便发觉你闲暇之余,会盯着我的这张脸出神……是喜欢这张脸?”
司微抿唇,拽了拽,终究还是没能从他手里抽回手,见他这般问,便也扬起一抹虚假的笑来:“是啊,好好儿的一张脸,可惜,不仅长了张嘴,却还长在一个不讨喜的人身上。”
偏秦峥闻言却还诚挚地带了点儿无辜地笑:“那也就是说,至少,我的这张脸,还算入你的眼?”
司微:……
司微将自己的手强行拽了回来,几近无语:“……你还要不要脸?”
“要脸能有什么用?”秦峥叹了口气,却是探手拽了他的另一只袖子,再抬眼时便满是诚恳,“小微儿啊小微儿,你我打个商量,你既喜欢这张脸,我便将这张脸卖与你可好?”
司微几乎被他这么一句话给激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于是一句话含在嘴里,咽在心里,最后还是禁不住在脑子里咆哮:——你有病啊!
却见秦峥拽着他的衣袖:“为着你,我便惹了父皇的眼,从今往后,我怕便不再是拿位高权重的晋王,便是府里的那些个美人,一个人一个月二十两的月钱,再加上那些个胭脂水粉,怕都要养不起她们了。”
司微简直要冷笑:“怪我么?”
“哪能呢?”秦峥道,“是我咎由自取,这才落得个,被父皇圈禁在晋王府里圈一辈子的下场……与其教我这下半辈子,一辈子被圈在这晋王府里缺衣少穿的,不如就此隐姓埋名,随你去南地过活。”
秦峥笑着拉了司微的手,再次贴上了自个儿的脸:“你瞧,这除了晋王的身份,我便也只剩下这张脸了,既然你喜欢,我便舍了这张脸面,小微儿……”
“司微,司老板,你可愿养着我?此后,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撵狗,我绝不追鸡,千般万般,都依着你,可好?”
司微瞧着他的那张脸,沉默了……世上怎能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但瞧着秦峥的那张脸……
司微的手顺着秦峥的脸缓缓下划,最后捏起了他的下颌,抬起了那张脸:“你说的,是真的?”
秦峥含笑,将手搭上司微捏着他下颌的那只手的手腕处,一双黑沉的眸子里,此时便映着司微一个人:“当然,毕竟,司老板以后,便是我的衣食父母了么……”
司微心知这人这会儿这般作态,多半是在演,但可耻的是……
司微盯着秦峥瞧了许久,半晌方才松开他:“跟我回南地,日子泰半便要像你当初窝在红颜后院儿时养伤的那般,安安分分的待着,不能轻易和外人联络——更不会拿银钱支持你有朝一日重新杀回朝堂。”
“若你抱着的,是这般的心思,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份儿心。”
“好啊,这朝堂,又有什么好——司老板是答应,回南地的时候带着我一起,日后养着我了么?”
司微拽着自己的袖子拽了半晌,方才低低应了一声:
“只消你乖乖听话,老老实实的,养着你,也不费什么银钱。”
秦峥这才松开了一直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唇角微微翘着,倒是难得几分轻松的笑意。
司微转身拎了桌子上的包袱,瞧着他这副模样,半晌,叹了口气:“再等一段时间,你且好好养伤,待你伤好的差不多了,我们便回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