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边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正在疑惑她在做什么的我猛地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郁的香味。
几乎让人软了骨头的香教我一时间断了呼吸,但是随即而来的睡意叫我还算清醒的意识一瞬间就沉睡了下去。
“也许等你醒来,我就能知道答案了。”
这是我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等我再次有了意识,并且能睁开眼睛后,发现偌大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随处可见过分雅致的摆设、被褥上北陵气息浓郁的图案,都象征着我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那个房间,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我盯着自己的手,再摸了一下被人用纱布仔细包好的伤口,正在思考阿容去了哪里、杨周雪知不知道我的去向时,紧闭的大门被打开了。
走进来的女子生就了一张极为普通的脸,身上穿着的衣服也仅仅能够御寒,可我微微低下头,看到她那双手。
那是长期生在养尊处优养出来的一双手。
曾经杨周雪的手也是这样的。
“你醒了?”
我警惕地看着她:“你是谁?”
“我知道你是谁,”女子看上去没怎么把我的警惕之色放在心上,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再将一旁的糕点碟往我这边挪了挪,“我之前听人说太子殿下带回了一个大夏孤女,原以为是道听途说,以谣传谣,原来是真的。”
我假笑一声,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我是太子内定的正妃,”她微笑起来的时候,不算多么出众的眉眼间有独特的雍容自在,“你怎么会出现在东宫?”
我不回答她的话,我只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怎么发现我的?为什么会救我?赫连狨呢?东宫里没有人吗?现在是什么时辰?”
我太着急了,以至于问出口后才意识到自己太过轻易地将把柄送了过去。
太子妃却冷静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回答:“我从佛堂回来后就发现你被人放在了门口,我救你是因为你长了一张大夏人的脸,太子殿下现在还在宫里,东宫当然有人,只不过我从来不让他们跟着我,现在已经是亥时了。”
我的脸色一点点地苍白了起来。
也在这个时候发现,赫连狨的这个太子妃远远比我所听说的要沉着冷静,也更有自己的主张。
她因为家族成了赫连狨的附庸,明显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却甘守佛堂不闻不问,知道要独善其身。
她甚至在意识到我是谁的时候没有选择袖手旁观,而是将我留在了这里。
但是阿容为什么会把我送到太子妃的寝殿?
“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太子妃微微抬起下巴,打断了我的思绪,“那个叫杨周雪的姑娘跟你是一条路的,那么你知道太子要将她纳为侧妃一事吗?”
“你说什么?”
“我问你知不知道。”
“……不知道。”
太子妃脸色稍霁:“那就好。”
我看着她:“而且杨周雪不可能嫁给他。”
“我知道,”太子妃嗤笑,“我也不可能让她进东宫半步。”
我盯着太子妃,她回看我,神色倨傲,是和锦鸾公主被娇惯出来的任性截然不同的底气十足。
“我是安国公的嫡长女,我父亲率领的铁骑踏平过邻国的城池,我兄长拉开的弓箭能够于万兵之中取敌将首级,我母亲的本家开通了北陵和大夏之间的贸易市场,掌握着北陵金钱流通的命脉。我出生就是天之骄女,四书六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太子妃道,她的语气傲慢,“你觉得是太子选择了我吗?不是,是我选择了太子。”
我问道:“外戚和皇权从来都无法共存,我以为你会扶持更弱小的皇子,然后一家独大。”
“怎么可能?”太子妃就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她嗤笑一声,“我又不是姬安。我们要权,但是同样会尊赫连氏为皇;我们也忠,但是不会任由皇权打压。赫连狨有野心,也会审时度势,选择他比选择年老力衰的庆平帝要合适的多。我和他这辈子都做不成互相信任的夫妻,但是这没什么,谁又能保证自己的枕边人永远忠诚呢?”
我在那一瞬间想说杨周雪,太子妃就像看出了我的所思所想一样,脸色一沉:“你除外。”
我讪讪地住了嘴。
就像我不理解为什么太子妃的本家明明是最能够将赫连氏取而代之的存在却自己选择忠于皇室一样,太子妃永远都不明白世界上为什么会真的存在永远信任、永远坦诚、永远相爱的人。
我不试图说服她,她也不会反驳我。
我现在最要紧的是弄清楚阿容为什么会把我放在太子妃的寝殿,又该怎么进宫找到杨周雪。
太子妃上下打量着我:“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吗?”
这个问题又被她扔回了我这里。
“你不是说了吗,你不会允许杨周雪嫁给赫连狨的,救我当然是为了帮杨周雪。”我道,“不过,阿容说他忠于赫连狨,又将我留给了你,难道他是骗我的?”
太子妃摇摇头,她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话:“你要知道,就算是神佛,都会有私心。”
我当然知道阿容算不得什么神佛,他明明是阿鼻地狱里的恶鬼,可是倘若他是因为自己的那一点私心而放过了我,又能是什么私心呢?
我想不明白。
太子妃没有给我继续思考的机会,她轻轻拉过我的手:“谢明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进宫,对吗?”
我不感到意外。
太子妃活的通透而清醒,她的敏锐不亚于杨周雪,更何况我现在的确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