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失去了束缚,喻凛迷迷糊糊地在半空中抓了抓,黏糊地喊:“哥……鹤……”
宁景和皱了皱眉,没听清他后面那几个字喊的是谁。
“……我不懂你在想什么,但你可以告诉我……”
宁景和一只手撑在床上,俯身凑近了一点。床头柜的灯光落在他的眼底,晕开一片晦暗不定的水波,宁景和静静地盯着喻凛的侧脸,思绪复杂万千,但内心却莫名柔软。
“你应该害怕的。”宁景和说道,“毕竟我……”
宁景和又轻笑了一声,掩住了眼睛。
许久之后,晾干了头发的宁景和换上睡衣,重新躺回了喻凛身边。
他喊客房服务拿了床新的被子,也不敢靠喻凛太近,只在床边占了一小块位置,所幸他平时的睡姿也都规矩。
可一直到半边身体都躺得麻痹了,他的思绪依旧清醒,怎么也没法入睡。
宁景和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喻凛,才发现他睡觉时似乎也一直保持着一个侧蜷的姿势,好像没有安全感,总在提防什么一样。
倒也不是毫无戒心。
宁景和深深呼吸了几口气,转过头继续盯着天花板开始数数,在接近天亮时终于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了四小时不到,意识仿佛飘在半空总落不到实处,似是处于一种半梦半醒的状态,等到意识稍微回落一点,就发觉好像有道视线存在感极强地落在自己的脸上,耳边也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声响。
然后,有什么东西戳上了鼻尖。
喻凛几乎整个人都挨了过来,宁景和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声。
他的指尖落在宁景和的鼻尖上,轻轻一点后缓缓抽离,下一秒又再次压了上来,像是在戳弄着什么。
宁景和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心绪止不住地混乱起来,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突然,他听到了喻凛低低地笑了一声,欺身上前,凑到自己的耳畔小声说道:“你醒啦,哥?”
宁景和一怔,不明白他是怎么发现的。
又听他说:“原来你的鼻尖有颗很淡的小痣,好漂亮。”
宁景和的心顿时扑通扑通地乱跳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海面上航行的一条小船,本来波澜不惊、心如止水,不想霎时风浪突现,把它掀翻了个彻底。
偏偏招来风浪的人没个自觉,还在支着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那视线仿佛要从他的脸一路看透他的心,宁景和根本没法无视。
他故作镇定地睁开眼,对上喻凛澄澈的目光。晨起的声音带了点磁性的沙哑:“你也有,比我好看。”
说罢,宁景和来不及查看喻凛的反应,就克制着落荒而逃的冲动下了床,头也不回地进了浴室洗漱。
但喻凛就像个小尾巴似的,见他起了,也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蹦起,屁颠屁颠地跟了进来。
酒店房间的镜子不小,框下两个人绰绰有余。宁景和心乱如麻地偷瞟着镜子里和自己并排而立的喻凛,两人拿着同样的玻璃杯,进行着近乎同步的洗漱动作。
暧昧得像是一对方才缠绵缱绻过的情侣,亲密得有些过了头。
“我等会要去片场,你是想……”宁景和摆放好喻凛弄乱的洗漱用品,刚开口,话还没说完,就接收到了后者“你又要丢下我了吗”的无声控诉。
宁景和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那和我一起去?”
喻凛猛猛点头。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没想到喻凛杀青了还有闲余时间再回来剧组,头一天看到他来的时候还很诧异。
直到第二天、第三天……
喻凛雷打不动,来了就在李锐身后搬把椅子坐着,抱着不知道是谁点来的奶茶,直勾勾地盯着监视器,一刻也不挪开,险些把李锐都看得发毛。
等到宁景和拍完之后,他又会一下子冲上去,话也不多,就是走哪跟哪,生怕一个不留神他又不见了。有时候还会一个劲地看着萧景晏送给萧景珂的玉佩,脸上露出似有若无的满意神情。
时间久了,大家都发现了他的状态不太对。
李锐做导演这么多年,手底下出过不少因戏生情的爱侣,还是第一次遇到演兄弟都能演得这么入戏的演员。
他一面感慨沈星琢真是不可多得的演员,一面又悄悄地问宁景和:“你说要不要喊他经纪人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
宁景和瞥向在不远处望着他的喻凛:“再看看,如果有必要……”
不过喻凛这样的状态只持续到了《破阵曲》拍摄结束。
那些突如其来的情绪如同潮水一般,随着场记最后一声打板,迅速从喻凛身体里褪去。
他整个人都像是从幻梦中抽离了一般。
宁景和第一次察觉到喻凛恢复是在杀青下来,与他对视的时候。喻凛眼中不再出现那些属于萧景晏对萧景珂的不舍与担忧,取而代之的是独属于他自己的漫不经心。
第二次,则是听到他喊自己“宁哥”的那刻。
喻凛学着其他人的话对他说:“宁哥,恭喜杀青。”
宁景和的心里甚至生出了一丝隐秘的遗憾。
但这样也好,不然杀青之后他也不知道要拿喻凛怎么办,总不能带回自己家。
副导演给在场的每个人都发了红包,宁景和还穿着戏服,身上没有口袋,喻凛便自告奋勇地帮他存了起来。
“晚上杀青宴,要去吗?”宁景和习惯性地询问他。
喻凛想起前面从副导演那里听来的菜单,眼睛都亮了几分,点了点头。
宁景和看他这副模样,不自觉地又想起周曜的那句“很好养活”,就算是剧组派发的盒饭,他也照样吃得乐此不疲,如果里面有一两个辣菜,大概能吃得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