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小姐还是莫要信口胡诌,”宋勉不由得皱起眉,她久未回归王城,看样子是全然不知这小盗贼的身份,权当沈随安在胡说,“那小贼跟我家暗卫又有什么关系?只是一面之缘而已,别看走了眼。”
“是不是,看看便知,”沈随安说,她指了指自己颈部,“那贼人让我用箭伤了脖子,按那个程度现在应该没好透,这个位置还会有痕迹。”
宋勉沉默了。她的目光晦暗不明,笑容也不再如刚才自然。是多小的概率,才会被她撞到当事人?
太女殿下的人去检查了那少年的伤口,那少年似乎早被人强扒走了面罩,侍卫无需亲自上手,用手中剑拨开他的衣料便能确认。如沈随安所言,那痕迹还未消失,清晰可见。
“咳咳、救……”少年咳出一口血,挣扎着突出几个零碎的字,目光绝望,“救命、蛊……毒……”
沈随安感觉到有人拉了一下她的衣服。陆湫早已站起了身,立在沈随安身边,见沈随安低下头,凑过去小声耳语:
“逸欢姐姐,”陆湫尽可能快地、清晰地说完这句话,“越王想带走那个贼人,他身上应该有特殊的情报,我只是同那人说了几句话便被盯上了……最好提醒一下太女殿下,此人决不可落入越王手中。”
“知道了。”沈随安看向宋荆,点了点头,在暗处向她打了个信号——真没想到,曾经在一起玩游戏故意忽悠弟弟妹妹们时用的信号,在此时还派上了用场。
“……所以,或许这人并不一定是姐姐要找的叛逃暗卫?”宋荆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轻轻带过刚才越王口中的刺杀事件,算是给了自家姐姐一个台阶,“不过,既然并非世家之人,混入骑射会,引得姐姐受了惊吓,还害沈家小姐遭了误会,这人是该审。”
“……正是如此,或许是这贼人故意让本王误判,”宋勉点点头,虽然不再如最开始一般游刃有余,但还算镇定,顺着宋荆的话,“那既然这样,此事便到此为止,至于审问工作,本王这边自会……”
“那可不行,”沈随安出言打断,“此人害得我家妹妹蒙了冤,还叫越王殿下认错了人,挑拨离间的手段高明得很,实在是狡猾之人,怎么能只劳烦越王殿下一人?”
“那……沈二小姐的意思是?”宋勉眯了眯眼,目光中带着危险的意味。
“此等大事,自然是要动用大寺,将结果查得明了才好,”沈随安笑着,“或者,陛下应当也不介意为我沈家平冤。”
“你……就偏偏要做到这种地步?”宋勉语气顿时沉郁下来。
“逸欢姐,”宋荆此刻唱了红脸,主动制止了二人的冲突,“这等小事怎么能劳烦母皇,况且,我姐姐被贼人蒙骗误会了沈家小姐,说出去也不光彩……逸欢姐如若不放心,那贼人便由孤带走,不出十日,定会给姐姐和逸欢姐一个交代。”
“有太女殿下这句话,沈某便放心了。”沈随安顺着宋荆的话,一口敲定了处办法。
立于对面的宋勉敛了神色,在几番思索过后,她像是很可惜一般,叹了口气。下一刻,宋勉便再无怨色,面上重新带起了笑,好似对眼前二人的双簧毫不介意一样。
“那便如沈二小姐所愿,”宋勉温声道,“等事情查清楚,如果本王真是被贼人误导,定会亲自登门庆国公府,给沈小姐赔礼道歉。”
“不必,”沈随安说,“越王殿下清正磊落,沈某心中有数。至于那些花哨的形式,便显得多余了。”
油盐不进。
宋勉暗骂一声,等到那些人把她的手下都放开之后便直接离开,也再不管在场的几人。
宋荆头疼地扫视一圈,遣人去给那董家小姐收尸。毕竟死了人,这事绝无可能瞒过陛下,但想把陆湫和宋勉从这件事中摘出去还是容易的,看那宋勉的反应,应该也不会主动提及。只要没有宋勉的事,自然也就没有沈家的事。
沈随安领着陆湫到宋荆身边,没有解释陆湫的真实身份,只是告诉宋荆,这人可以信任,让他把刚刚看到的经过仔细复述一遍。听罢,宋荆心下了然,宋勉应该是想将董松和“沈时夕”之死都丢给那少年,只是这“沈时夕”身手过人,逃窜了太远,让她的计划出了意外。
看来,那个半死不活的少年,应该才是破局的关键——但即使少年已经落到她手中,宋勉最后仍然有恃无恐,她一定还留有后手。宋荆当然不会自己去碰那个少年,但在她派了人想靠近那少年,带着他去疗伤的时候,陆湫忽然出了声:
“等等——!”
“怎么?”宋荆瞥了眼陆湫,缓声问道,“是这人有什么不对吗?”
“给他一把刀,”陆湫说,“让他自己把蛊取出来,否则别人碰久了,容易中蛊,可能还会中毒。越王手中应该有母蛊,不怕这个。”
“要是他趁机自裁呢?”宋荆对这个提议感到些许不满。
“不会,”陆湫肯定地回答,“他想活下去。”
“……信他吧。”沈随安拍拍陆湫的肩膀,让宋荆安下心。
一直观察着那个少年的陆湫,应该看到了更多的东西。沈随安早已注意到陆湫的视线,或许他也在想着怎样才能帮上忙。目光凝重的陆湫在沈随安眼中与平日截然不同,受伤的追云已经被人送走去治疗,现在这个情况,恐怕也不适合继续狩猎。
“这边就交给孤罢,”宋荆看出了沈随安想离开的意思,“逸欢姐可以先离开,等到事情有了眉目,孤会派人告知。今日越王之事暂时按下,待董家那边处好了再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