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修沉沉叹息,重重仰倒在床榻上——
对不起,南霜,我不得不娶你,却不能爱你!即使没有纤纭,即使没有这刻骨铭心的三年,也是不能!你我之间,有太多的利害牵绊、朝权相连,情,便早已失去了所有真切!
紧紧闭目:“睡吧……”
低沉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
红烛喜幔,花月良宵,女子泪落潸然……
一夜,便于片片喜红中,伤心欲绝!
…………
七舞惊鸿(1)
(遏云歌响清,回雪舞腰轻。只要君流眄,君倾国自倾。)
一夜喧嚣,旖旎风光。
雍城,晨光如同洗过一般,清亮得没有了一丝昨夜的绯红。
天亮了,一切终归为宁静。
昨夜,初入“玉廷宫”,纤纭不曾睡下,亦不曾离开轩窗边,她一身锦绣,风仪华贵,只是背影便足以倾倒世间男子。
“你是南荣家世女?”
身后突有女子声音传来,纤纭淡淡侧眸,但见那女子唇若点红、眉似烟笼,一双水杏儿般的眼睛,目光傲慢,纤纭心底冷哼,转回过头,不语。
“你……”那女子凝起眉,仿似受了极大屈辱:“哼!不要以为只有南荣家世女身份高贵!南荣家再是高贵,还不是要与我傅家联姻,真以为你南荣家可独霸朝纲!一手遮天了吗?”
傅家?她也是傅家之人?此女说话毫无遮拦,纤纭亦不免震惊:“你是傅家的?”
那女子一哼,高挑细眉:“正是,我正是丞相傅伦的亲侄女傅之灵,自小住在叔叔家,叔叔视我为亲女,哼!道不知姑娘是南荣家哪房亲戚?”
如此好爱攀比,竟令纤纭不禁好笑,她捻裙转身,回到左边偏屋中,一语不发。
“你站住!”傅之灵似并不罢休,果真像是被宠坏的孩子,纤纭顿足回身,冷冷一笑:“傅小姐,寄人篱下难道是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真是亏得小姐到处招摇,呵,只是选错了人罢了,纤纭于这些个,毫无兴趣,你自管炫耀便是。”
“你……”
再不理她,转身入门,将漆红木门紧紧关掩,心却莫名不得安稳。
傅家小姐傅之灵,丞相侄女便已然如此,那么傅家千金傅南霜……又该要骄横到何种程度?
纤纭微微凝眉,子修,我大概知道,你为何要逃婚三年而不归了!可是,你又可知,若你一天得知我入宫的真正目的,你……一定会亲手杀了我!
你如此付出,我却只能用满腔的仇恨回报你!
窗外,划过细云漂浮,那是纯然灵透的白色,碧蓝晴空,朵朵云飞如画,却仿佛是令人恍惚的天镜。
那灵透的镜中,一个人的脸廓分外清晰——欧阳夙,三年了,你到底在哪里?
心底蓦的抽痛,一晃已然三年过去,她亦暗自多方打探,可是,却依然人无所踪、音讯全无!每每思及此处,便是彻骨的疼痛。
欧阳夙,是不是……你真的已经忘记了纤纭?忘记了有个女孩,已为你望穿云月、望断天涯?!
纤纭缓缓走至纹香木柜边,取出入宫时随身带的仅有物件,不过小小一个包袱,打开,一个精雕木盒,一件纯白纱烟丝罗裳,便是她的所有!
纤指抚过那许久不曾打开的雕盒,犹记得三年前的心碎回忆,尽被封存在这一方小小木盒中。
今夜,太后与皇帝皇后会驾临“玉廷宫”惊鸿阁,待选的十八位“良女”将尽显本事,从中选出八人,各封其位!
历年选妃,只太后皇后与皇帝甄选而已,听说今年,杨辰妃亦在其列,并与皇后并席而坐,由此可见,杨辰妃独宠后宫一说果真不假!
纤纭缓缓拿出盒中封存多年的碧玉箫,紧紧一握!
七舞惊鸿(2)
※
夜晚,浓雾遮掩星色,月无莹光。
这夜,显得莫名压沉,“玉廷宫”许久以来,都不曾有过这般多的香脂艳粉,忽如一夜春风来,却令这本有的安宁淡薄去了,唯剩下压沉!
惊鸿阁,处处雕栏雅致、飞凤描金,今夜贵客盈门,已是多年不见的景象,先帝专宠皇后臻氏,也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昔太后,而当朝皇帝赵昂,又是独宠辰妃杨氏,故而这“玉廷宫”便如同虚设般了。
今夜人人精心描画、仔细装扮,奢华风贵不尽、金银珠翠不止,恨不能将世间所有珍奇尽数插戴在身上。
却唯有一人,一身清简素洁的飘渺白衣,在人群中尤显得突兀,纤纭立于人群最后面,十八名“良女”两排列开,与她并排的是一身奢华的傅家侄女,傅之灵。
白色衣裳、碧玉管箫,是纤纭三年来都不曾拿出的!那……本是属于她与欧阳夙两人而已!
“玉廷宫”安排极是巧妙,众“良女”中纤纭与傅之灵身份最高,故而住也在一起,立也在一起。
傅之灵瞥纤纭一眼,冷道:“真以为独树一帜便可令皇上刮目相看了吗?”
纤纭明明听见,却并不理她,这样的女子,直教她可怜起南荣子修来!
傅之灵却仿佛并不罢休:“南荣纤纭,装什么……”
“住口!”一直不语的纤纭,突地喝住她,冰凉眼神冷如开裂的冰河!
南荣纤纭!谁叫她这样叫的?是谁……允许她这样叫她?!
“傅之灵,我不理你,不代表我怕了你,我警告你,不要招惹我,否则……”纤纭眼神一肃,声色俱厉。
“哦?否则什么?”傅之灵真真是个娇蛮性子,竟而踱步上前,站在纤纭前面:“哼,真以为你是南荣家世女就了不起吗?到了这宫里,还不是各凭本事?凭我傅之灵,难道还怕了你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