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撕心裂肺的痛楚再度侵袭入心,感受得那样明显,她紧闭着双眼,满目满心却全是他,欧阳夙,为什么,你几乎成了我心中随时出没的鬼魅,挥之不去、思之痛极,我不能忘记你!即使是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心中想的,却仍然……是你!
“快,把甘草绿豆水灌进去!”沉厚温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天啊,沐纤纭,你无可救药了,为什么,连耳中听到的,也是他的声音!
随着,清凉冰润的水流灌入到喉咙中,立时有种释然感觉沁满心间,那种压沉憋闷,那种疼痛难忍,似乎在那一双温柔的手掌抚慰下,渐渐消退!
“药煎好了!”是莓子焦急的声音,而后便是温热的苦药灌进口中,纤纭不禁,想要睁开双眼,却是不能!
只听到那日夜入梦的声音仍然纠缠在耳边:“快喝下去,喝下去才能解毒!”
这个声音,这个可以令她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声音,此时急切得有微微颤抖!
“嗯……”
药入腹中,似有热流滚动,令身子愈发燥热,纤纭猛地起身,向床边呕去,背上是轻慢适中的力道,她一惊,豁然抬眼,一双明亮清澈的眸,殷殷如切的望着自己!
这……是梦吗?因为只有在梦中她才能与他这样相对!
一定是!一定!
泪水沾湿了轻盈的睫毛,冰冷的眸心,被涟涟水光映得脆弱如珠,仿佛一碰就会碎了满地!
欧阳夙目光凄然,只是道:“好些了吗?是夹竹桃叶。”
纤纭不语,仍旧静静坐在床榻边,一身单薄的雪纱,薄如蝉翼、弱不能禁,自己是死了,是不是?老天爷可怜她,叫她在临死之前,见他一面,是不是?
纤纭泪落如雨,纷纷沾湿如雪裙纱。
无论如何、不管怎样,即使是的,即使她是在梦里,或是死了,也绝不能……再让他离去!
身子微微向前,虚弱得几乎不是自己。
“婕妤小心。”娇而轻细的女子声音,几乎如同地府鬼差一般可怕,将人硬生生拖拽到地府当中,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那是……芊雪的声音!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为什么在这里?
凝泪的双眼,仿佛霜雪倏然临降,她举目四望,但见殿内暖香杳杳,馥郁芬芳,帘幔绯纱、灯烛如辉,如此富丽堂皇之地,却是自己最熟悉的——关雎宫寝殿!
可是……
豁然转眼,望向身边殷切望着的男子!
欧阳夙,真的是他、分明是他、果然是他!
但……这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在宫里?如何会赶到“关雎宫”来?
适才柔弱的目光逐渐变得清冷,她质疑的望着他,望着这个一脸关切的男子!
“都下去!”终于开口,声音仍旧虚软无力,目光却冷冷迫人。
芊雪与莓子互望一眼,喜顺最是懂得纤纭心思,连忙向二人急使眼色,二人这才回身而去,芊雪目光,流连在身后,那青色长影投映在幽黄宫纱上,为什么心在纠结,为什么……她感觉,她的大哥,看着沐婕妤的眼神,是那般不同!
那是她,从没见过的眼神!
“怎么是你?”纤纭冷道,明明泪水飘零的眼,却硬生生透着寒光。
天知道她多想看见他,多想让他永远这样留在自己身边,宠着她、溺着她,一辈子!
可是……相见争如不见!
纤纭别过头去,脸朝内侧,不再看他!
欧阳夙垂首,一声叹息:“我治好了南荣菡烟的病,便叫南荣子修举荐我入宫,你不叫芊雪出宫,我自不能勉强了你,却也要信守承诺,照顾芊雪,亦希望你能摒弃心魔,平平安安的……”
“心魔?”纤纭回过眼,凄然的望着他:“欧阳夙,你明知道,我的心魔就是你!要我如何摒弃?如何……忘记?”
她目中有泪,泪中带怨,怨愤的眼神,隐忍不发的怒意,几乎冲破她的眼眶:“哼!欧阳夙,信守承诺,说的好听,说的真好听!那么‘我永远不会不要你’、‘永远不会离开你’,这……算不算承诺?有的人……又是不是没有信守呢?”
欧阳夙身子一震,虽然,这不是纤纭第一次质问于他,可是,这三年来,这亦是自己心中不可触碰的隐痛!
他知道,他离开纤纭,无论出于任何目的,她的日子,定会是艰难的!
以红绸性子,以报仇为毕生己任,而纤纭自是她最锋利的尖刀,可是,尖刀出鞘,刺杀别人的同时,亦磨损了自己!
原本有他,给她一些安慰,给她一点温暖,可是他知道,自从三年前,纤纭的生命里,便只有黑暗,再没有过一丝阳光!
“纤纭……”
“是芊雪害我,是她……要我死!”不待欧阳夙开口,纤纭一句几乎令欧阳夙窒住了呼吸!
英毅的脸倏然有若僵木,愣在一处,目光凝视在纤纭目光里,许久,不曾移视!
“你欧阳夙号称‘毒圣’,芊雪跟在你身边多年,耳濡目染,相信不会连夹竹桃有毒亦不知道,更何况是用了足量的夹竹桃叶来熬水烹茶,哼!若非我发现及时,或换作于毒物一无所知之人,恐怕早就没有命在了!”纤纭一字一句,溢出唇齿,冷白的面容,切齿的言语,皆令欧阳夙骤然怔忪!
不,不可能!
自己与芊雪相处三年,她温柔贞静、心地善良,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不,不会的,芊雪性子温婉柔和,我想,这其中定是有所……”
“你信她不信我?”纤纭逼视着他,目光冷绝:“你可还记得,我曾说过,她……若要出宫,除非……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