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午,放学后她把张令初叫到办公室问了问周五晚上回家之后的事,见她又恢复到一问三不知的状态,整个人都有些乏力。
她试图用小孩子其实都听不太进去的大道理劝她:“小初,你想过以后要出去吗?”
张令初这下开口了,她抬头看着李会:“出哪儿去?”
“离开这座山。”
“老师,你不是出去了吗,为什么又要回来?”
李会:“……”
这问题很好。
下次别问了。
张令初只是内向,不代表她没记性。
她还记得李会刚来带班时的自我介绍。
她就是这所小学出去的,大学考上了隔壁市的师范大学,实习时选择回到老家。
“我啊……”李会笑了笑,道理讲不明白,她决定走煽情路线,摇了摇头道:“说句实话,我是不想回来的,这镇上什么吃的喝的玩的……连像样的奶茶没有,咖啡没有,我甚至连个朋友都没有,我才二十一,可不想把自己搭在这里。”
“那为什么?”
“我小学的时候也是留守儿童,跟着爷爷长大的,他在去世之前,一直想回来看看。”
在李会的印象里,爷爷跟他们进城生活之后,身体就没那么硬朗了。
为了子孙过好一点而忙碌了一辈子的老人,并不适应城里的悠闲生活。
而一生碌碌带来的病痛,也让他的晚年饱受折磨,中风,半瘫痪,脑溢血……到最后,他身边几乎离不了人。
可即便如此,他仍然心心念念着田地里的方寸世界。
只是父母都忙于工作,在爷爷去世之后,也没能将他骨灰送回老家。
农村的老人始终讲究一个落叶归根,生前说过许多次想死在老家,终究没能如愿。
而那时,李会还在备战高考。
在考完之后才得知噩耗。
失去了爷爷,她不知道该怨谁。
父母是拼了命地想走出困住他们的山。
他们就像爷爷年轻时那样,拼死拼活都要让晚辈的日子好一点,再好一点,他们有错吗?
爷爷只是想回家,有错吗?
李会走到办公室后面的窗,指着对面的田野,对张令初道:“你看,我老家就在那一片,只是现在房子都快塌了。家里老人走了之后,没有人还在意旧居,我现在回来也没地方去,只能住学校。”每逢周末都一个人,无聊透顶。
张令初顺着她手指方向看过去,只看到稀稀疏疏的几座房子。
距离太远,显得格外零落。
李会说:“小初,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没有受到太多伤害,所以就只知道读书,因为只有成绩好了,寒暑假才能挺起胸膛去见爸爸妈妈,听他们夸一句“我的女儿好棒”。作文课总在问以后要做什么什么样的人,我也写得天花乱坠,但其实一直都没有那么大的抱负。”
简简单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