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他带着脸上那些五颜六色的水彩颜色往自己这走,催他去洗脸,“不要把这些颜色到处蹭,也不知道洗不洗得掉。”说完就打算出去看伏黑惠。
只是还没动就被他拽住,手臂一张就要抱她,“姐姐帮我擦。”
“你又不是小孩子,”她一脸嫌弃地推开他,“别蹭到我身上。”
她越是嫌弃,他就越是不讲理,“姐姐帮我擦干净,不就不会弄到身上。”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不能。”
最后还是争不过五条悟,五条律子出去找人拿了点湿纸巾过来帮他擦脸上的颜料。就地跪坐在伏黑惠房间里那张矮桌子旁边,五条悟微微低头,注视着她的脸,刚跑过热水浴的皮肤上烘着一股湿漉漉的暖气,细细的汗毛上隐约浮动着细细的亮光,让她这时候凑近的脸难得看起来有几分亲近的人气。
“姐姐,我们第一次从五条家出去的时候,”他扶着桌子边的手动了一下,“你说你很开心,”那时候她在街道路灯下的脸仿佛在发光,仰着头看他,满满一轮月,“我以为你喜欢出门玩。”
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我是喜欢。”
“只是不喜欢出国吗?”
五条律子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从别人那听来的故事,不同的国家,不同的风景,“……我又没出过国,怎么都说不上不喜欢。”
“那去试一试怎么样?”他歪着脑袋打量她,“正好惠那小子还没上学,有的是时间。也可以当作庆祝他入学,我们一起出去玩。”
“出去玩?”话让洗过脸刚进门的伏黑惠听见了,他吧嗒吧嗒跑到他们身边,“我们又可以出去玩了吗,妈妈?”
“对啊,”五条悟见他这么起劲,接着说,“出国玩怎么样,惠还没去过吧。”
“出国?”
“就是日本以外的地方。”
“那是哪里?”他一脸好奇。
五条悟有意诱惑他,“去非洲那边怎么样?可以看活的狮子,狼,大象。”
“上次去动物园看过了。”
“去非洲可以摸得到哦。”
五条律子这会儿没搭腔,帮五条悟擦掉最后一点颜色后,就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他们。伏黑惠听完发出一声兴奋的惊呼,趴在她膝头兴致勃勃地追问,“妈妈,我们之后要去摸狮子吗?”
五条悟也跟在一边看她。
她问伏黑惠,“你想去吗?”
“想去。”
她这才抬起脸,回望五条悟,笑容就像脸上那阵热气,朦朦胧胧的,涎着双眼里薄薄一层愁雾,“那就去吧。”
后来五条律子忙了两个月,几乎都要忘了这回事。总是要出门,频率比以往都高,偶尔带着伏黑惠,偶尔不带,看了许多学校,怎么都挑不好。要么觉得环境太老旧,看上去呆着人不舒坦,要么觉得环境太闹,看上去不怎么安全。东京当地的学校不少,但挑挑拣拣,看了就总能给她挑出毛病来,久了自然就喜欢不起来。
她以前根本没觉得自己是个挑剔的人,结果发觉这些天下来一无所获,倒是把她自己先吓了一跳。愣坐着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哪里不顺眼,只走进去,就跟手指头上的毛刺一样刺剌剌的痒,深了就开始疼。
想得太入神,五条悟什么时候坐到身边都没察觉。他没碰她,她也就没被惊动,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这么做了好一会儿,像是顺着时间漂流,躺在没有尽头的沙滩上不说话。
慢慢地,他的脑袋靠了过来,压在她肩膀上。嘎吱一声,她心里头的声音响亮地回荡在耳道内,是什么要被压垮的声音,摇摇晃晃的,浓重高耸的黑影在四分五裂的地基上即将塌毁。她惶惶然地抬头,去看他,“悟?”银白色的短发压在她肩窝和颈侧,戳着软肉,一阵耐不住的痒。
他没吭声,只是把手伸了过来,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穿过她的指缝紧扣着。依旧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盯着两只缠绕在一块的手看了一会儿,那阵痒就成了扎在皮肉里的疼。
五条律子这才知道自己在挑什么,看不惯什么——是眼看着摇摇欲坠的楼房在早已经塌陷的地基上颤抖,住在这里头的人看什么都跟自己一样在晃悠,眼里见不到稳当的东西。
就在她这么苦想着,听见身边一阵闷响,“杰叛变了。”滚雷似的炸开来。
她没接话,就这么听着,听完那些血淋淋的惨案,连手指头都是冰的。
他说:“杰想要创造只有咒术师存在的世界。”
“只有咒术师的世界?”
“没有这些人,诅咒就会消失。”
她闷着声,忽然问:“那活着的人又该怎么办?”
“也许……一切照旧吧。”
“即使诅咒消失了,苦难也不会消失,怎么能照旧,”她偏着头看向房间外面白苍苍的天,缓声说,“人心,哪有那么容易愈合,悟。”
“我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