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梨摇头:“不仅如此呢,还能在街上吃各样的好吃的,汤圆儿,火勺,糖葫芦,云吞……”
“还有表演!杂耍,蹴鞠戏,说话本子的……寻常百姓家也赛灯谜,就摆在大街上,到时候人人都能猜,猜对了便有奖,跟咱们府里一样,比府里还热闹。”
白幼荷一边听一边笑,提着灯,好像已经走在那样的街上,看着东风夜放花千树,吹落星如雨。鼻息间已经闻到了那股焚香和烟火味儿,耳边便是萧声婉转,灯火流光若片片金鳞。
风雪一吹,一阵暗香从角落里传来,小杏鼻子灵,率先反应过来:“呀,这么大的雪,哪儿来的梅花香?”
白幼荷也从想象中回过神来,鼻尖果然飘过一阵梅花的冷香,她顺着那花香浮动的冷风慢慢转了过去,忽然瞧见巷子尽头的路边,一丛高大而茂盛的梅花横斜逸出,从墙边探出几簇冷艳的红梅。而一侧,一匹通体漆黑的高头大马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在了梅花边。
马上是个青年,一身武将服制,外面罩着大氅,身姿挺拔,此刻正侧头看向自已的方向。巷口太黑,看不清他面孔,只能看到一点灯火在他腰间佩剑映出锃亮的反光。
白幼荷微微愣了一下,提着灯站在那里。
灯火阑珊,韩擎看清了那灯下人的面孔,认出了那条红裙,也看到了他从未想过能绽放在那样一张清冷的脸上的笑容。
小梨和小杏连忙有些警惕地挡在白幼荷身前,远远地盯着他,生怕他是什么歹人。
可马上少年只在那里停了片刻,便转过头,驾马离去了。
两个小丫鬟松了一口气,担心道:“小姐,我们还是快回去吧,这么晚了,别碰上什么歹人。”
白幼荷心里想着那个背影,小声道:“他好像是个武官,并非什么坏人。”
小梨开口:“小姐,听说武将最是凶悍无情呢,你瞧那些将军大人年年都不在京中,将军夫人们各个的常年孤寂,好不容易将军打仗回来了,总是要带几个外室回来。上个月李将军府不就有个外室被正室夫人打出来了……”
小杏道:“我们大小姐将来是要嫁方家的,等方大爷继承了爵位,我们大小姐就是爵爷夫人……方少爷对大小姐一片真心,定然不会做这样的事……”
白幼荷听着这两个小丫头争论,自已却沉默下来,不过两人早就习惯了。大小姐寡言,但是脾气好,她们多说话,她爱听,总是笑盈盈地听着。
两个小丫头说够了,灯笼里的蜡烛也快燃得差不多,这一夜便是提前陪小姐过了元夕。
白幼荷从来没有真正去外面过过元夕,十五岁那年元夕,昭瑜原本要带她偷偷翻墙出宫出去玩,结果半路上被侍卫瞧见,她为了掩护昭瑜逃跑,自已便留了下来。昭瑜回来以后兴奋地跟她讲了外面如何有趣,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她像一尊金贵而美丽的雕像,被供奉在白家,被送去宫里给贵人们欣赏。她的身和心都带着锁链,她出不去。
日子便如流水般难得平静地过去了两个月,白幼荷养的那只叫元宝的小狗长得飞快,不过两月已经不再是连床也爬不上去的小短腿,如今已经能够敏捷地上蹿下跳。
此狗在某个清晨里不知怎么拱开了门,直接窜上了白幼荷的床,一爪子精准踹在了还在睡觉的韩擎的小腹上。被韩擎打着赤膊直接揪着后颈拎了出去,从此脖子上就多了一枚项圈,拴在后院的木桩上。
只有在韩擎出院门的时候才会被松开,因着这月韩擎需要回一趟燕云州,此狗得以满府门到处乱窜,步伐矫捷得要命,爆发力也随着体重增长越来越强,然而这样的爆发力已经到了普通人不能承受的地步。如今扑到白幼荷怀里撒娇,都会把白幼荷撞一个踉跄,稍微不稳便会摔在地上。
众人都说这狗太野,怕伤了夫人,总是不敢放它出来与白幼荷亲近。白幼荷却毫不在意,被它舔了一口手也不嫌脏,笑得眉眼弯弯。
她自已太安静了,太拘束了,便不由自主地喜欢那种鲜活野性的小生命,看着它干净的小眼睛明亮地盯着自已,冲自已摇着尾巴,毫无顾虑地扑过来,便觉得开心极了。
只是有那么一些瞬间,她有一些有点大逆不道的联想,这种联想在韩擎十一月回了一趟燕州大营又回来时变得越发不可控制。
大雪落满京城的第一天,离京快一月有余的韩擎终于赶了回来,远远在门口便看见了白幼荷,穿着他从燕云提前叫人送回来的纯白貂裘,亭亭玉立地站在房檐之下,他翻身下马,不过步间便将人连同风雪一起重重揽进怀里。
白幼荷被这久违的,炽烈的拥抱撞得一愣,脑子里瞬间想起前几日元宝扑进自已怀里摇尾巴的模样。
韩擎低头看她,眸子在雪里明亮似火焰,毫不避讳地在一众下人面前抬手将她横抱起来,一脚迈进了院子里。
他这一次回去,一是因为燕州有一位老将忽然去世了,此人在韩擎早年时对韩擎多有教导,算是半个师傅。二是因为他离营许久,燕州所有的军事工作都落到了三皇子萧容煦的头上,已经把这个小王爷搞得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多次写信大骂韩擎娶了媳妇儿忘了爹,他再不回去,他就要见不到他的三哥了。
三皇子母亲不过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嫔,生了他以后便早早离去。是以这个小皇子得不到什么支持,更别说继承皇位,幼年在宫中更是常受冷眼。是以他十七岁便请命离京,远赴边关,只在逢年关时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