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队医的汇报,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凶狠。在队医的重复中,他一把推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吴秘书跟了过来,边走边说:“已经联系团部安排转院事宜。”
主舱室的舱门打开又关闭。队医走了出来,舱门外站满了人,看到他,立即围了上来,然而队医只是摇了摇头。
陈煓发出了一声仿佛哽咽的嚎叫:谌定出了事,就在他眼皮底下!在这哽咽中,隋瑛红着眼睛抱住了他的肩膀:“这不怪你。”
然而陈煓挣脱了她,他头也不回地胡乱冲去。隋瑛喊了他一声,焦急跟了上去。
陈煓的那一声嚎哭惊醒了蔡进。这场战斗中,虽然有三个组,但他是最安全的那一个,从一开始,谌定就挡在了他的身前。当时的心安理得,此刻变成了深深的自责。他无地自容,羞愧难挡。
“都回去,回自己的岗位上去。谌师会醒的。你们站在这里也没有用。走,走!”
王子看着站在角落里的组长,面露不忍。他开口把人赶走,然后连拖带拽的把蔡进拉走了。
走廊空了下来,只剩下杜珽和胡立。杜珽站在医疗舱门旁,一脸茫然。胡立靠在墙壁上,默然无语。终于杜珽看到了他,长久地茫然似乎终于找到了头绪。她逼近胡立,满腔愤恨:“你为什么不救他?!”
她记得他拿走了她的头盔,她记得他曾经救回过蔡进。可这次,他放任谌定陷入了昏迷!
“你为什么见死不救?!”
声音突兀而尖锐,胡立一直没有说话。忽然他逼住杜珽,面容凶狠:“我救不了!”
杜珽瞪着他,突然大哭起来。
主舱室里,吴秘书匆匆推开了门:“少校,团部说接应的飞船预计十个小时后到达。”
张少校在烟雾中抬起了眼:“为什么要十个小时?”
“流程,以及路上的航行时间。”吴秘书解释。
“啪”的一声,一个摆件被砸得粉碎。“你接受这个解释?你知不知道时效性关系着一个系统架构师的命?!”张少校咆哮起来。
吴秘书闭紧了嘴唇。
愤怒宣泄之后,理智回笼。“接通团长,我来和他沟通。”
“是。”吴秘书发送通讯请求,在通讯连通之后,退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关上了,所有声音都挡在了门后,吴秘书站在门外,终究还是匆匆走出了主舱室,他看到了还在医疗舱门口等候的杜珽和胡立,他没有注意两个人之间的异常气氛,直接说“有些事要问问你们。”
吴秘书问的是谌定的家人。
“谌定家里的情况你们知道吗?现在的情况,可能需要通知他的家人。”
胡立和杜珽都没有说话,最终杜珽艰难开口:“吴秘书,不能通知。谌定只有外婆一个亲人,外婆年纪很大了,我怕老人家接受不了这个消息。”
这个情况让吴秘书沉吟,“这比较难办。谌定要安排转院,身边最好有亲人照看。”
没有人说话,走廊上这一方小小空间陷入了沉默。
沉默中,杜珽带着某种决然开了口:“如果一定要有人照料,我可以去。”
胡立依然沉默着,吴秘书正要说话,办公室的门开了。张少校站在门口,喊了一声“小吴!”吴秘书应了,低声说等一等,然后匆匆向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里,张少校让吴秘书去把蔡进喊过来,团长已经同意,由站内驾驶一架作战平台,送谌定转院。
吴秘书应下,想了想,把刚刚杜珽的话说了出来,“说家里只有一位老外婆,建议不要通知老人家。如果需要,她可以去照料。”
张少校吸了一口烟,烟雾缭绕中,他说了两个字:“可以。”
内部航行许可在周上校的关注下,快速审批通过。一个小时后,在蔡进小组的驾驶中,一架载着谌定和两名队医的作战平台驶离前站,向团部飞去。杜珽作为陪护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和吴秘书一起坐上了飞船。
半个小时的飞行后,蔡进组到达了团部所在行星港口。港口上早已安排人员接应,在接到谌定后,立即开始向医院转移。
入院的当天,谌定即接受了一次低频脉冲治疗手术,然而情况仍然没有好转。
第一次治疗结束后,杜珽和吴秘书旁听了院方举行的治疗方案讨论会议。自从引入架构师这个作战单元后,各军区医院就在实践中摸索出了一套针对精神力受损的有效治疗方案,并相应建立了一套病情评估标准。
杜珽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但她听懂了三级精神力受损这句话。她的心沉了下来。
会议结束后,吴秘书带着杜珽拜访院方领导和主治医生,再度恳请他们重视并抓紧治疗。拜访完之后,在谌定的病房内,吴秘书提出了告辞。
站内工作繁多,忙完了谌定入院的相关事宜后,他要尽快赶回站内。
“后面的陪护工作就麻烦你多费心。有什么问题随时和我沟通,站里会全力支持。”
杜珽苍白着脸,默默点头。
吴秘书走了,杜珽把他送到了楼下。吴秘书走远后,杜珽转身上楼,回到了病房。谌定躺在病床上,神情平静,仿佛仅仅是闭目休息。但这只是假象,他昏迷了,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她慢慢握住了谌定的手,手有些凉,一动不动,仿佛毫无知觉。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靠近谌定,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设备偶尔发出的运行声。窗外,是光泽锐利的高空。握着这双毫无知觉的手,一种巨大的孤独感突然压在了心头。在这一刻,在这个小小空间,虽然身旁就是谌定,但杜珽仍感到了一种充满悲凉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