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这一次呢?
他涩涩地想笑,却笑不出来。
手机响起来的时候,他的手赫然抖了一下,烟灰无声地跌落下去。
他扫了一眼号码,唇边终于泛起一丝笑意,极冷,是方好。
她终于想起他来了。
她想告诉自己什么?继续跟他扯谎?还是直截了当告诉他,她跟闵永吉终于有机会再续前缘了?!
心里的冷一阵阵直泛到指间,那个接听键怎么也按不下去,他竟然在害怕,他该怎么面对她,如果她真的向自己提出分手,他还能潇洒地中途退场吗?
他在她的世界里究竟是怎样的角色?一个等车时的填补空虚的临时搭伙人?还是根本就是被她上错的一辆车?
他无法遏制自己脑子里各种杂乱的念头风起云涌,每一个想法都只会让他多增添一分冰凉的绝望。
他突然明白,所有的痛苦其实都是自找的,因为——他爱上了,且深深陷进去了,才会这样卑微,这样愤懑,这样难以自拔。
执着的较量,最终还是方好赢了——他接了电话。
即使她真的想拒绝自己,他也要亲口听她说出来。
只要她够胆说,他就有胆听!
“你到哪儿了?怎么还没来?”竟然是急切的声调,没有一丝犹疑,出乎他的意料。
他顿了足足五秒,才道:“突然有点事……耽搁了。”语气暗哑。
方好仿佛松也口气,释然道:“哦,这样啊!”
她的心果然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安定下来,适才所有的担心和焦灼都化作了最娇软的依赖,“那……你还过来吗?”
这样显而易见的期待完全与他的预料背道而驰,有细微的一丝暖意从心底蛮横地钻上来,击溃了他的硬冷,强压下疑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同意就冲口而出,“会,已经在路上了。”
他闭了闭眼,在心里唾弃自己如此轻易的屈从。
电话里传来方好欢快的声音,“那好,我等你!对了,你买到菜了吗?”
后备箱里有满满两袋子吃的,可是,他不得不说:“没……来得及。”
“哦,没关系,我现在去小菜场看看吧。不过这么晚了,也许都不剩什么了……哎,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去了。”
关海波怔怔地望着已然收线的手机出神,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过去了?!
仿佛,他刚才看到的完全就是一场子虚乌有,一幕海市蜃楼!
没多久,他看见她的身影从楼洞里奔出来,匆忙赶往最近的一家菜场。
她穿着那件他最喜欢的紫色针织衫,袖摆有点宽大,随着她的跑姿轻微晃动,带出几分娟秀的飘逸,看在眼里,是一种说不出的怦然心动。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是他熟知和沉迷的,只有他能解读得出她每个细微动作所代表的心情和涵义——他们有这么多年的默契……
他突然有了直视她的勇气!
也许,真的只是一场误会……或者,她有她难以说出口的原因,她不是那种会耍心机的人,她从来没骗过他,没骗过任何人,他一直知道……
只是这一眼背影,只是这短短的一瞬,他就命令自己放下所有疑虑。
他要自己相信,她和闵永吉,并非他刚才猜想的那样。
他相信,她一定会给自己一个解释。
他不明白自己这样的信念从何而来,可是,他就是相信,她不会让自己失望。
他愿意等她,无论她给自己怎样的解释,他都愿意相信。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陈方好……
方好从菜场拎也可怜巴巴的一小袋落市蔬菜回到家里,关海波竟然已经到了,令她更为讶异的是,他正在厨房里忙碌。
骨头煲在砂锅里汩汩地冒着热气儿,砧板上躺着鲜嫩碧绿的青菜叶,关海波洗了洗菜刀,有模有样地切着。
方好的眼里又有泪水在打转,今天她哭开了头,简直一发不可收拾,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惹她眼圈发红。
然而,此时的眼泪与辛酸和无奈都无关,而是一种溢满心间的满足。
她轻轻走上前,悄然张开双臂,象每一次撒娇时那样,一声不吭地圈住了他的腰。
从听到门打开的那一刻起,关海波的神经就处于紧绷状态,他强令自己镇定地守在厨房,等她。
今晚,她的任何言行对他来说都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只是,今天的方好有着太多反常之举,没有任何征兆就赫然而来的这个拥抱令关海波呼吸渐促,手上的菜刀不得不顿住,浑身的肌肉也绷得硬硬的,并不仅仅因为隔了近一周的思念他对她有着无法抑制的渴望,更重要的,是他在期待她给自己一个解释,来打破他心中不断按捺下去,却又顽固聚拢上来的疑团。
手上很湿,他用手背轻轻摩挲了一下腰间那条雪白的胳膊,柔声问:“怎么了?”
方好成功地把眼泪收了回去,慢慢的,靠在他背上的面庞终于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她的脑袋越过他半抬起的臂弯,直探到水池近处,望了望篓子里戚着的材料,嘟嘴道:“你不是说没来得及买吗?这些都是哪儿来的。”
关海波面色略略一僵,强压下心头的失落,轻笑一声道:“我会变魔术,你不知道么?”
“魔术师,要不要我帮忙?”
关海波低头,刚好看到她红肿如桃的双眼,心上还是划过一道刺痛,生硬地将目光从她脸上调开,淡淡道:“不用了,你只会越帮越忙。”
方好伸了伸舌头,对他的打击不以为杵,而面颊上因为笑引起的紧致感忽然提醒了她,自己的脸被眼泪侵润了一下午,她还没来得及收拾呢!心里一凛,她拔脚就撤。